第一章 寒星之初入中原(1 / 1)

1.

齊安此時,已是秋尾。齊安多種銀杏,在這個季節正是耀目,風將它們吹落了鋪在地上,似乎驅走了地麵的寂寥。

可惜阜行影從西北來,吹慣了西北寒風,牽馬踏著落葉而行,感歎這中原的秋風太軟。

長了這麼多年,阜行影也深知不論是在中原還是在西域,都得先取下他這遮著下半張臉的鐵麵才能和別人搭上話。

由於混血,他的模樣於中原人而言是怪了點,但這帶著西域特點的俊美相貌還是頗吃香的,在那個被他問路的女人眼裏,小麥偏黑的膚色證明他的健康,漂亮的體型證明他的結實,清晰的麵部輪廓證明他的堅毅,一雙被高鼻梁襯得更迷人的眼是屬於她的。顯然,女人總覺得被長得好看的男人多看一眼就成了命中注定。

這回是嶽水派掌門孟邊老先生的六十大壽,特設酒席邀請平生之友,阜行影的父親阜免實在有事難以脫身,孟邊的話是“你來不來無所謂,讓你兒子來給我看看”,阜免覺得也是,跟中原離得遠消息多年未通,此番順便能給在場眾人傳個信:我阜氏傳人就這模樣了啊,一看就曉得我媳婦兒是個美人。

在大門前送禮簽到時,提筆寫下“阜行影”三字,才見前麵倆字是“閔休”,阜行影覺著有意思。畢竟隻落名的就他倆,其餘全是“某某派某某”“某城某某”或是“某氏某某”。阜行影是不大願意別人以“阜免的兒子”認識他的。從小生活在“阜免”二字的光環下,讓阜行影感到疲倦。他自己拚血拚汗的努力成果在“阜免”二字的強加之下顯得渺小如塵,似乎他的一切成就也就隻是他父親阜免賜給他的天賦。

正想著,突然被人拍了下肩。他回頭見是一年輕男子,再一看就認出了這人是誰。阜行影是沒什麼話要跟這人說,便安安靜靜地等對方先開口。

男子立即擺出和阜行影十分熟稔的模樣,笑著寒暄:“果真是我行影侄子,多年不見倒是黑了許多,但你方才一笑,就給我認了出來!令尊近來可好?”

剛才這人是在前麵看清他笑了,專繞到後麵來拍他的?他竟未察覺。阜行影心下警惕了,這人屏息的功夫得多好,也不一定,許是自己本就不熟悉屏息之法,這才造成疏漏。

“多謝關心家父。”阜行影微一蹙眉,學著寒暄:“方年師叔多年不見。”畢竟是來祝壽的,還是得客氣些。

阜行影口中稱他一聲師叔,是因為孟邊是阜免的師叔,這孟方年又是孟邊的養子。雖說孟方年不過比阜行影長個三歲餘,但輩分上,阜行影確是要喊一聲師叔。

就著“令尊”“家父”的話題,阜行影勉強和他聊了幾句,然後就問他:“這閔休是什麼人物?”

孟方年瞥了眼他手指的名字,卻是一聲嗤笑,一臉油滑道:“嗨,這哪兒是什麼人物!這單有名字的不過是從外麵雇來府裏籌備這幾日的酒宴的,不就是個廚子?勉強夠了個‘請’字,才寫了上麵。”

阜行影有些失望,記得孟方年這人小時候多機靈的。心中不滿,便抵了句話堵他的嗤笑:“我也隻落了個名字在上麵。”被這話一哽,孟方年似是醒悟自己也許哪句話惹了阜行影,趕忙說些別的救場。阜行影看出了孟方年的局促,任他賠笑,並未將名字的問題多做糾纏。

孟方年一路說笑,步子一邁入了大堂,就聽到一聲碎響,他視線移到坐在老爺椅上卻垂首閉眼的孟邊,椅子腳邊是碎的茶杯瓷片。孟方年疾步向前,扶著孟邊將傾的身子:“爹……?爹!!”

孟邊死了?四下嘩然。

縱是四下嘩然,口頭驚訝,卻無一人上前幫襯,就隻是看著孟方年似是一臉無措地扶著孟邊,看著孟方年大叫著去請大夫。似乎這樣的事很多,經驗告訴他們看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