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苗嶺老魔,不但滿身絕技,內外功登峰造極出神入化,尤其他幼得異人傳授,長於一門類似瑜珈術的精神功夫,隻要對方為其魅力所奪,便能為所欲為,由心令人生死,無不如意。
適才梅花劍韋雷,與鬧湖蛟龔勝,便是心誌被惑所致,亦就是他這“一見魂銷”的混名由來,端的凶狠無比!
也許讀者要問:“你這種荒誕不經的說法,大概是神話吧?”
我的答覆是:“非也!”
君不見二十世紀的今天,在科學昌明英美,常有以催眠術代替麻醉藥臨床治病,以及令人入於催眠狀態下接收知識等極具效果的事實,常見報端嗎?
苗嶺老魔,也就是這種本事,隻不過更神而化之罷了。
說也不信,一任燕淩雲擇善固執,意誌堅強。
但與他目光一接,登時便打了一個寒噤,心神一迷,不由自主的,就馬上口誦心維,耳聽老魔指示,胸中熟記,手足習練起來。
這時已夜幕低垂,遠望武漢三鎮萬家燈火,江上寒風,湖中明月,四外靜悄悄的,交織成一幅美麗的夜景,伴和著他們老少二人,在龜山之下,傳法習藝不休。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
正當燕淩雲對苗嶺闕所授藝業,已心領神會之際,陡然遠處一響清越的鍾聲,震得他心地明澈,神誌頓醒。
同時並聞有一蒼老的細聲,在耳畔低語道:“法無邪正,老魔所傳技藝,也極有用,現在且聽我授你正心養氣,禦魔衛道,以及修習汝身具陰陽二氣秉賦口訣。”
此際,我們的小書生,也是福至心靈,立即不動聲色,如言受教。
又過了頓飯光景,隻覺這位傳音不知名的高人,句句都是儒家心法,既精微奧妙,又平實易行。正是自己過去難悟的至理,且感一經按法修技,頓時神與天合,再亦不為老魔所製。
並微睜雙目,但覷一見銷魂闕天星,似乎仍毫無覺察。
這也足見他的功力,不如傳音之人遠甚。
最後又聞耳旁細語道:“孺子可教!將來有緣再見,勿昧善根,好自為之。”
隨即寂然無聲。
同時燕淩雲,因既窺苗嶺獨門奇藝堂奧,又習得禦魔無上玄功,定力陡增,不畏侵襲。
加上暗忖傳音高人,必在左近,心有所持。
是以立刻俊目一睜,神光四射,朗聲向苗嶺老魔一笑道:“尊駑絕學,果是不凡!荷承傾囊相授,小生今後定當以此代積善功,俾酬雅意,至於身列貴派門牆,請恕不敏了。”
本來闕天星這種功夫,名之為“聲光攝魂大法”,有時是以眼神暗示使人入迷,有時乃用音調令對方受惑,最是二者並用,威力更大,尤其非經他特殊解救,不到一個對時,被製者決難自醒。
而且此次乃他決心收徒,拚耗真氣,悉心運用,全副精神施為。
試想燕淩雲,竟不經他解除禁製,突然出言相譏,是從所未有之事。
他這一驚!豈同小可?
因此聞言不禁一愕!
半響,驟又二目冷光如電,注視燕淩雲,並哈哈發出一陣動人心魄的長笑。
顯然他是對目前狀況不信,又全力施為,希圖求一證實了。
不過盡管如此。
但燕淩雲,卻仍安詳卓立,神儀內瑩,如同未聞未見,一點不受感染。
且點頭笑語道:“閣下攝魂大法,適才已全見識,若果無事,荒山寒夜,可就恕不奉陪了啊!”
這等情形,一時使得老魔頭,滿麵困惑,心疑不定,他就猜不透,眼前這位小書生,身具何種奇能,竟能抗拒自己獨門神功?
因而聞言,兀自仍不甘心,馬上接口緩緩答道:“你這小子,處處故弄玄虛,究竟何人門下,快快實說,否則老夫可不輕饒呢?”
原是嘛!像燕淩雲現時功力,若說並無師承,誰人肯信,這又安能不令苗嶺老魔,恍疑自己一相情願,乃是錯打了主意哩!
更是恰因他這一問,立使燕淩雲憶起傳音高人,頓時心生敬仰,不由展目山上,並隨口答道:“家師名諱,在下亦不得而知,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適才神鍾傳音,難道尊駑就毫無所聞不成?”
其實他這幾句話,隻是因感傳音老人解救隆情,密授絕學盛意,心存向往之詞。
可是聽在一見魂銷苗嶺闕耳中,馬上頓有所悟,暗付:“是呀!剛剛那一響奇怪的鍾聲,曾敲得自己心神一震。當時隻道是龜山寺院,出家人晚課所作,原來竟是有人搗鬼啊!”
且更默然推詳海內外武林,是誰具備如此神通,能以精氣神寄托身外之物,傳音克敵。
頃刻不禁想到一人,馬上凜然一驚,心想:“八成又係對頭克星,聞風而來,自己還是小心一點好。”
於是立刻色厲內荏的,自找台階,向燕淩雲喝道:“小子別藏頭露尾!大約你就是天都歸元子老鬼的門人了。也罷,今天這筆帳,將來再算,老夫去也!”
尤其他“去”字甫落,燕淩雲便覺二目微花,不見了老魔身影,果然名不虛傅!
這時巳時當午夜,月朗星稀。
我們的小書生,今天因禍得福,平白學得了許多稀世絕學,不由又驚又喜。
並抬眼四顧,口中小聲祝告,希望暗中傳音高人,一現俠蹤。
同時他適聞苗嶺老魔所說天都仙客之名,也可疑或是這位奇人蒞臨,是以仰慕更切。
不想天下事,常難盡如人意,他一直企望了一個多更次,仍是空山岑寂,江水悠悠,別說高人未有現身,簡直連半點朕兆都不曾見過。
是故他,不禁惆悵的搖搖頭,轉身便慢步覓道回寓。
自然此際更殘漏盡,渡舟早已停航。
大約向回程了二三裏光景,快要接近江畔。
驀地耳聞當………當………數聲清音,隱隱傳來,立使他陡然精神一振,直覺的,彷佛便是適才那位暗中高人,正在以鍾聲召喚。
於是馬上興奮百倍,一聳身,就循音返身直向西側撲去。
且時當夜間,又不虞驚世駭俗,他這一展開身形,宛如一顆流星,起落便是十餘丈。
並遠見朦朧中,前方果有一座廟宇,傍山臨湖,環境極是清幽。
因而也更令他,以為所料不差。
可是不想飛臨近切,卻發現乃是一所尼庵,其中木魚之聲,斷續不絕。
顯然現時已是五鼓,人家起身做早課了啊!
尤其傳聲老人,乃是男音,其不便寄此可知。
不過燕淩雲,雖在失望之中,仍不肯死心。
馬上飛過短牆,藉花木掩身,向內偷窺。
但見佛堂上,正有一位緇衣女尼,麵佛跌坐蒲團上,口誦經文。
側方隨跪一青衣少婦,嘴裏亦喃喃連宣佛號。
其餘除了上供大士金身外,未見他人。
分明此間並無高人了。
而且也恰當燕淩雲,悵然擬即離去之際。
忽聞那位青衣少婦,幽幽一歎!向女尼道:“七煞幫之事,你老人家果真就不管了-?”
這“七煞幫”三字的名稱好怪!
一時吸引住燕淩雲,不由得仍繼續竊聽下文。
隻見那中坐的女尼,聞言也停止誦經,轉麵目視少婦,微歎答道:“阿彌陀佛!這都是果報。”
隨又搖搖頭道:“為師身在空門,已斷殺孽!何況七煞幫勢力浩大,又有八卦教人助紂為虐,豈是我師徒二人,所能為力啊!”
接著更二目一睜,麵如寒霜的續道:“徐賢侄雖然近來已知過回頭,去惡歸善,可是當年若做一個安份良民,不誤入歧途,那有要遭今晚鸚鵡洲人家開香堂分屍之慘!一切都是因果循環,種惡因得惡果,報施曆曆不爽,為師焉有回天之力!最好你還是多替他預念幾卷超生經文?假如不自量力,想飛蛾投火,那便連我也無法再行庇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