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彼此並轡而行,越談越契合,不到宿遷縣,就宛如故交了。
而且飛天鷂狄小鷂,適有武當之行,更自動邀請我們的小書生同往一遊,正合燕淩雲心意,雙方愈益親切。
也因此之故,他們在宿遷隻略作勾留,便取道向武當山進發。
雖然炎天暑熱,途程數千裏,橫越黃淮平原,關山遙遠。
可是這兩位年青人,尤其我們的小書生,現有同行伴侶,竟毫不以風塵為苦,每日精神抖擻,並沿途尋幽訪勝,興致極高。較之初離鄉背井之時,心情已截然不同。
加上二人又無急務,雙騎款款而行。
一個身坐青聰,背插長劍,顧盼自豪,英氣勃勃。
一個是青衫薄帶,白馬絲鞭,儒雅雍容。
乍看這一文一武,極像同胞兄弟,頗是引入矚目。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他們曉行夜宿,跋涉了半月有餘,一直到秋風送爽,才抵達了武當地境。
遠望山勢雄渾,峰嶺綿亙,層巒疊翠,秀拔入雲,果然不愧為道家勝地。
尤其狄小鷂,昔年曾隨乃父來此,對七十二峰如數家珍,邊行邊不住的指說。
一時使得小書生燕淩雲,目不勝收,心曠神怡,無限快慰!
於是二人立將馬匹寄在山下,由正道而上,經烏鴉嶺,舍身崖,南天門,逕登天柱峰,也就是所謂“金頂”。
本來照武當舊規,除一般遊人和香客外,不論是該派山外門人,或是外賓前來拜山,必需先在下院白鶴觀投帖掛號,非經許可,不得擅闖金頂祖師殿。
自然此亦是狄小鷂過去習知之事。
不想今日,這位少年人,竟因瞻望宮牆,興奮過度,卻把此項門規,忘得一幹二淨。
因此當他來到祖師殿,自稟姓名來曆,求見掌門之際,首先便遭值殿人申斥,一時窘得進退兩難。
幸而是時,我們的小書生,語態謙恭,禮貌周到,極力代為分說,方始獲得通報。
更不多久,就被引進到一所精室。
入目其中,陳設古雅,爐香嫋嫋,且雲床上,盤膝瞑目高坐一位五柳長須,濃眉巨眼,軀幹修偉,神態威猛的青袍老道。
顯然這必就是武當派掌門之人了。
並見狄小鷂,慌不迭入門便拜。
同時口稱:“南陽玄妙觀弟子狄小鷂,參見祖師。”
燕淩雲亦隨後躬身為禮,敬道仰慕。
可是十分奇怪!盡管他們如此,但那位上坐的老道,卻毫不理睬,隻口中不住的反覆喃喃自言自語:“小鷂之友……小鷂之友……”
而且半晌,突然巨目一睜,冷光如電,*視燕淩雲喝道:“你這小子自行投到,倒免了真人多費手腳了!快說毒害我臥雲師兄,是何人差遣?”
他聲色俱厲,既不禮貌,又問得沒頭沒腦。
首先狄小鷂,聽得大吃一驚!恍疑兩耳有誤,心想:“這是從何說起?怎的山上如今對待外客,竟是這等勢頭?敢情是要先試試人家膽量不成?”
不過他立刻又回味出所聞語句,暗忖:“咦!果然有些不對呀?自己五年前來此,分明掌門人乃係臥雲祖師,不是今日這位飛雲真人哩,難道真有什麼不測啥?”
更是此際小書生燕淩雲,被問得如入五裏霧中。
加上他適見飛雲老道,那種漫不為禮,倨傲神色,無形中已將來時熱望,冷卻了大半。
何況讀書人,又悉有“士可殺不可辱”的通病。
請想他耳聞對方,對一個素未謀麵之人,出口便加以殺人的罪名,此可忍,孰不可忍。
故而頓時,麵含念容,昂然抗聲答道:“道長年高德尊,出言請勿兒戲!小生與令師兄從無一麵之緣,這莫須有之罪,可不能輕率相加呢?”
原是嘛!他初出茅廬,對武當派尚且不久才有耳聞,又幾曾認識什麼臥雲道長,更那能有毒害別人之事。
無疑這定是一種誤會。
自然一旁狄小鷂,也是這樣想法。
看來飛雲老道,亦當必啞口無言了。
可是事實,卻偏偏不!
隻見他,聞言濃眉一揚,嘿嘿一聲冷笑道:“小輩利口!”
隨又挺身下了雲床,戟指燕淩雲厲喝道:“真人早已得報,你這小子曾在江淮一帶猖狂,金陵傷白老,塗山害二怪,微山湖掌震五傑七雄,難道都不是真情?”
他說來頭頭是道,宛如親曆目睹,也足見江湖上消息靈通,為時尚未滿月,嶗山孔靈子在鐵堡那幾句揣測之辭,便傳播數千裏以外了。
並且這些實例,又頗多為我們的小書生無可否認之事。
是以燕淩雲,一時竟心頭沉重,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也唯其如此,因而飛雲老道,越發自認所料不差,立刻滿臉煞氣,又虎吼一聲道:“小輩還不從實招來?”
同時閃身伸臂探爪,五指箕張,疾捷如風,出手就是大擒拿中的“飛鷹捉兔”,向燕淩雲夾背抓到。
這種事,誰也料想不到,堂堂一位武當長老,竟然無緣無故,對一個慕名來拜的年輕文弱書生,不惜親下辣手,橫加欺淩。
照理飛雲子乃武當三老之一,功力掌劍,無不登峰造極,為武林有數人之一。
加上又驟然出掌,形同暗襲,自必立即得手無疑了。
可是事實,卻不盡然。
但見飛雲老道,指尖剛及燕淩雲青衫後領。
驀地我們的小書生,倉慌失措,身形向側方一矮一閃,並翻身二臂橫迎,像反撲,又像是阻擋對方來勢。
這在他來說,隻是一時情急,本能的如此,壓根兒就沒有什麼架式。
但不想這種舉動,看在行家眼裏,卻適與武學中的,“脫袍讓位”、“黃龍大轉身”兩招暗合。而且十分中矩,極合時宜!
尤其他雙掌猛揮,頓有兩股一冷一熱,雄渾無比的勁風,隨之而出。
不僅立逃敵手,更是力道所及,隻震得飛雲老道,連退不迭。
顯然,燕淩雲的內在潛能,又因其神情緊張,一意禦敵,而發出威力了。
不過在他,仍是毫不自覺,隻當對方,亦是長江七雄東台五傑一丘之貉。
是以馬上心膽一壯,暗忖:“原來武當派,也僅是徒有虛名啊?自己千裏迢迢,倒多此一舉了!”
這原是刹那之間的事。
那知正當他念頭還沒有轉畢,又突見飛雲子隨手擒住狄小鷂,飛登雲床,並耳聽轟然一聲巨響,雙足一軟,眼前陡暗,身形飛速向下沉去。
分明乃是對方發動一種機關埋伏了。
這等事,簡直豈有此理!
也足見飛雲老道,是存心要把我們的小書生,生擒活捉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