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是一個一個的來,還是一齊上,請吧!”
這種話,在他來講,本是一句實言,可是聽在武林人的耳中,就認為是大大的蔑視了!
因之那位素有賽元霸之稱的沙老四,頓時虎吼一聲道:“狗小子,你四太爺來了!”
而且掌瞪聲發,如疾風迅雷一般的,推出兩股勁氣,直向燕淩雲當胸擊來,既淩厲,又威猛,確然名不虛傳。
但見我們的小書生,眼見來勢,不閃不讓,隻右手翻腕用力揮筆一迎。
說也奇怪,立刻賽元霸沙老四,如同斷線風箏一般,被震飛七八丈以外。
這真是一種奇事,不止是長江七雄心神皆悸,連觀戰的人,也驚得目瞪口呆!
同時他也因此而信心愈增,所以又向對方點點頭道:“免得多耽擱時間,大概各位本事都差不多,還是一齊上吧?”
試想群賊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腳色,耳聽這種話,臉上那能掛得住哩!
不過前車之鑒,單打獨鬥又絕無幸理,是以全都一咬牙,厲聲齊喝道:“這可是你這小狗自願的,不是爺們不守江湖規矩咧?”
馬上各掣刀劍,宛如一陣狂風,寒光四射,勁氣如潮,齊向我們的小書生,惡狠狠的攻到。
他們八個人,八掌齊施,八件兵刃並舉,這一次的威力,那就不用再說有多大了啊!
因此,隻慌得一旁觀戰的紅綾女,花容變色!趕忙一飄身就飛到燕淩雲身側,準備合力對敵。
可是那知它這一份情急,實在多慮,隻見人家小書生,雙手迎著來攻的群賊,隻一揮一推,便將對方八個凶漢,掃得翻翻滾滾,亂成一堆。倒飛出三四丈遠近,連樁都拿不穩,這還有什麼忙可幫的哩!
且在如此情形下,這些五傑七雄,全心膽皆裂,凶威毫無,一齊皆變成狗熊了。
更是此際,主人鎮八方鐵老,亦對他們不假辭色,立下逐客之令,派人備艇,連傷帶死的一齊送走。
自然而今全堡主客,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對小書生燕淩雲,已是觀念頓改,又敬又羨了!
隻是他們摸不透,這位小少年,是什麼來路,所施展的,又是一種什麼功夫?
是故當他剛與紅綾女,相偕回到廳上。那位最年長的,嘮山老道孔靈子,便欲解疑團,相迎哈哈一笑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貧道對燕小俠超人的功力,十分敬佩。”
隨即伸掌握住燕淩雲的右腕,暗用勁力相試。
本來我們的小書生,還隻當人家真是善意,所以趕忙將玉管筆交到左手,彼此親近。
可是那知對方掌一相觸,便如同一道鐵箍,像在塗山上被怪老人挾持一般。
因此他馬上電光石火一動念,心神一收攝,腕臂微微用力一掙。
誰知這樣一來不要緊,可登時將老道孔靈子虎口震裂,一連後退四五步,才站穩身形,驚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為嶗山派有名的高手,一身內外功,十分精純。尤以練有金剛掌絕技,能開碑碎石,化鐵融金,這一回卻栽在一個十八九歲的小書生手中,這那能不驚哩!
並且在場大家都是明眼人,誰不個個心中一震!
更是紅緞女葛飛瓊,迫不及待的,藉打開尷尬局麵之故,先向孔靈子代致歉意道:“孔道長千萬別介意,我這位燕兄弟,實在是對江湖規矩一無所知。”
接著又妙目向燕淩雲一瞟嬌聲道:“東花廳上,你的賀禮還沒寫成呢?隨我去吧!”
同時,此際燕淩雲,已對這位處處關切翼護的葛姑娘,大有好感,是以不由俊臉一紅,也學作江湖上人禮數,向孔靈子一抱拳道:“晚輩確非有意,敬請恕罪。”
然後立隨紅綾女,步入花廳。
那知二人一進門,他還沒有來得及放下玉筆,便見葛飛瓊小嘴一撅,滿臉嬌嗔道:“我隻當小兄弟,是一位誠實君子,原來你卻是個假癡假呆,心機極重的人啊!早上說我當麵騙人,事實現在證明,騙人的人是誰嘛?你說?”
而且目蘊淚光,麵含幽怨,神情似乎極為不快!
本來嘛!她是一見鍾情,處處推心置腹相告。那經得意中人,守口如瓶,所說的,全是一篇假話哩!
如此情形,一時隻慌得我們的小書生,連忙亟口分辯道:“葛女俠請勿見疑!小弟委實隻字無欺……”
不想紅綾女,一聽他這句話,頓時接口又小嘴一撇道:“好動人的隻字無欺!我倒要請教,你是一個不會武技的人,這一身神奇的功力那裏來的?”
這一問,可馬上把我們的小書生問愕住了!心想:“自己有什麼功夫呢?不過適才退敵可又不假啊?”隨又偶然矚目手中的玉管筆,不由恍然大悟,一抬手向紅綾女笑道:“小弟確無功夫,可能這枝玉管筆是件法寶?”
他說話神色十分誠摯,一點不像欺人之談。
是以葛飛瓊,也不由將信將疑,伸出纖手接過,低頭細看,並信手向桌上劃了幾劃,不想竟是毫無異處,一點效用都沒有!
而且她又猛然想到,適才孔老道受挫情形,似乎心上人確然身有異稟而不自知。
因此即放下筆,搖搖頭問道:“剛剛你震傷孔靈子,難道也是這枝寶筆的作用嗎?”
燕淩雲聞言,又心中一怔!暗忖:“這句話問的不錯呀?適才果真沒有拿筆哩?難道自己真有什麼功夫不成?”
於是也搖搖頭道:“小弟亦正是不解嘛?今天確然忒也古怪!”
這時紅綾女,一雙妙目,不停的在燕淩雲周身滾來滾去,深鎖娥眉,陷入沉思。
半晌,忽然一抬螓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最近無意中,可曾吃過什麼奇草異葉沒有?”
自然她這種想法,是極有道理,因為一個人在生理上產生奇跡,決不是偶然,尤其學武的人功力火候,苟非積年苦練而成,便是得了什麼靈丹異寶之助,所以她有此一問。
但見燕淩雲,略作思索之後,又搖搖頭答道:“葛女俠所說的,大約是指本草上靈芝仙果一類物事了,小弟那有這等福緣啊!”
不過他口裏雖然如此作答,但內心對日前塗山上那一幕,也不無可疑,隻是一方麵想不出所以然來,另一方麵乃因人命關天,兩個老怪人之死,不明不白,僅有自己在場,說出徒然背嫌哩!
同時也因心有所疑,是以本能的,信手在身旁太師椅背上按了兩按,希望求個解答。
可是不料這回的試驗,竟毫無奇處,雖然亦頗覺有力,但這僅不過是較未練武以前略勝而已。
並且他一眼瞥見麵前梨木桌上幾處洞痕,忽憶起這都是適才和沙氏弟兄相鬥間,暗試神筆的功效
於是又不由伸手接過紅綾女掌中的玉管筆,立刻下勁向桌上一劃。
照說他這番的動作該可如一個時辰以前,同樣產生奇跡了。
那知事實卻大謬不然,不但桌麵依舊除留下一道墨跡外,分厘未損,更是神筆在他手上,現時也不靈起來了!
這種結果,不止燕淩雲自己是百思不解?心頭咄咄稱怪!恍疑今日是有高人暗中相助?
尤其,一側冷眼旁觀的紅綾女葛飛瓊,更愈加困惑!
心想:“看這位小書生的神情舉動,似乎所言並非虛語,可是剛剛許多經過,又是鐵一般的事實一點不假,真叫人太想不通嘛?”
是故他們雙方,一時全不禁相對愕住了!
其實這種現象,並不離奇,目前所以成為疑團,乃由於他們二人,一個是身得奇遇,因昧於武學原理,而不自知。一個是深通武學原理,又不明對方已有奇遇之故。
因為任何內家功力皆必需集精氣神為一體,始能發揮,所以各門各派,都有他們獨特的行功運氣秘方,也就是所謂“心法”,請想如今的燕淩雲,雖是各脈俱通,已達練武人極高境界,稟賦十足。
但唯一所欠缺的,是還沒有得到行功運氣這把“心法”的鑰匙,因而縱有雄厚的本錢,仍是無法自由運用。
也許讀者要問,然則他今日又何以能發揮這大的威力呢?
這道理亦極簡單,大凡一個人,身臨生死邊緣,為求免難孤注一擲,或者是對某種事物,具有極大信心時,那就無形中立即全神貫注,心無旁騖,自然而然精氣神合而為一,氣動功行了,燕淩雲之所以能揮毫克敵,力震孔靈子,便是此理。
所以他此刻,上項刺激因素一經消失,神筆之謎又為紅綾女揭破,於是就功力難以集運了。
半晌,葛飛瓊忽地秀眉微揚,向燕淩雲嫣然一笑道:“燕兄弟!不管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全相信就是,別發愕了,快寫賀聯吧,外麵堡主和來客,還等著咱們呢?”
她這種話,含蓄頗深,第一為表示自己乃掏誠相交,無異是說:“盡管你不信任我,我總還是相信你的!”第二如此怪異的事,若非對方確不自知,便有難言之隱,設或硬要查根追底,那就不免要招致人家不快,反不如適可而止,暗中點明,彼此心照不宣,顯得柔順知趣了。
但是燕淩雲,卻一麵本然的隨口答道:“葛女俠若然不信,小生亦是無法。”
一麵就手中的玉管筆,蘸飽了香墨,心神甚是不屬的,在空白灑金線上,僅大書:“花好月圓”四字,題了上下款便即了事。
不過饒是如此,他那幾個字,仍寫得龍飛鳳舞,鐵劃銀鉤,力透紙背,剛勁已極。
隻看得一旁紅綾女,不住的點頭讚許。
同時此際外廳主客,正在紛紛議論,大家話題都一致集中在這位神奇怪異的小書生身上。
尤以嶗山孔靈子,幾十年英名,一旦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娃兒手中,暗中極為惱恨,但嘴裏卻對燕淩雲備極譽揚。
更是他歸座以後,立刻壓低嗓音,目視鎮八方鐵老,和無名大師,向花廳一努嘴悄聲道:
“二位千萬留神,這娃兒來頭準是極大,貧道可疑他,就是昔年黑白道聞名喪膽,火燒少林寺,獨闖武當山,那位苗疆魔王門人,否則如此年青,何能有這等精純不可思議的功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