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第二天 第九回 二胡·笛子·琴(3 / 3)

鄧玉平,鄧玉函。

人說海南劍派掌門年輕俊秀,風流倜儻,年方二十七,已是一派掌門,海南劍派到了他手上,不但發揚光大,而且長袖善舞,從遠霸外島,到侵占中原,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

鄧玉平的身邊充滿了令人心動的傳說。

然而鄧玉平也有個出名的弟弟,就是鄧玉函。

年輕的人都聽過他們兄弟的傳說,年輕的少女尤是。

江秀音當然聽說過鄧玉平,亦聽說過鄧玉函,而今站在她眼前,打落了她的劍,用劍指住她咽喉的快劍者,臉容冷峻、倨傲,但又十分無邪,眉字問略帶微愁的人,就是鄧玉函,這消息令她震住,且也怔住。

……鄧玉函?

白袍少年的劍招最好,因為三人中,他最有悟性,而且最驕傲。

驕傲的人都較注重殺著與花式,劍法多走偏鋒、繁複或怪異。

可惜他撞上的不是鄧玉函。

鄧玉函也是個驕傲的人。

鄧玉函一生中隻服兩個人。

一個是哥哥鄧玉平。

一個是兄長蕭秋水。

白袍少年溫豔陽眼看一劍要命中蕭秋水時,他心中亦有惋惜之情,這惋惜之情使他劍法緩了緩,劍勁也稍鬆了鬆。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長劍劍尖被人雙指所挾!

他立即反轉劍尖,這一著能把對方二指割斷!

但就在他變招的刹那,那人的手已改搭在他的劍身!

他一扭之力,如嵌在磐石中央,絲毫未動!

他心裏一凜,連忙抽劍,但對方已搭上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立時如被鐵箍扣住!

他此驚非同小可,抬頭一望,蕭秋水已不見,換來一個又高又瘦、看來懶洋洋的散慢漢子!

但於一瞥之間,那人另一隻手已搭上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立時酸了,劍鏘然落地。

但他另一隻空著的手已揚起揚琴,往來人天靈蓋拍打下去!

不過他的手才揚起,那人另一隻手又扣住他的脈門!

原先那隻手已從他手臂改成捏住他肩膊關節!

溫豔陽驚懼莫已,那人還是懶懶散散的,但刹那間已從“太極擒拿手”改換成“八卦擒拿掌”,換了七八種擒拿方式,摸鉗拿住他全身十六道大小要穴,溫豔陽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隻有苦笑道:“你是誰?”

那懶漢懶洋洋道:

“我……的……名……字……很……長……我……叫……左、丘、超、然……”

複姓左丘,名為超然。

左丘超然是個懶人,所以蕭秋水、鄧玉函、唐柔、鐵星月、邱南顧、康劫生等人戲稱他為“散骨大仙”。

左丘超然懶起來,連吃飯都懶。

甚至連睡覺都懶。

但是左丘超然是天下擒拿第一手項釋儒與鷹爪王雷鋒唯一嫡傳徒門,他七歲練起,十三歲時一雙手,連禿鷹爪於都抓之不傷,十五歲就把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鐵環扣”龔振北雙手拗斷,十六歲時在“鷹爪門”中,仍屬最年輕的一代,但門中高手,見之無不尊為“小師叔”,十九歲時認識蕭秋水,結為莫逆之交。

無論誰雙手沾上他,都要倒黴。

當日之時,若不是左丘超然一雙手扣住鐵腕神魔傅天義雙手,蕭秋水還真未必能成功地刺殺了他。

三人中武功最高,內力最厚,應變最快,智謀最得者,其實是胡劍登雕梁。

登雕梁也較為無情。

也許他年歲也比較大,身份也較為高,也許是因為閱曆與責任之故,他雖然也惜重蕭秋水,但下手卻絕不容情!

但在突然之間,他聽到一聲叱喝:

“著!”

一道白光閃來,他才意識到剛才那一聲清叱是出自女子口音時,白芒已沒入他的胸襟!

他僅及時閃了閃,但一柄七寸飛刀,已沒入了他的臂膀裏。

他臉色慘白,長劍一鬆,左手撫臂血滲灰衣。

但他哼也不哼一聲。

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少女,若不是伊穿著勁裝,誰也料不到能使這樣迅速及準確的暗器者居然是個女子。

這女子清明的眼睛望著他。

登雕梁撫臂恨聲道:“唐家?”

這女子點點頭,道:“唐方。”

“唐方!”忍不住過去要握她的手。

唐方也情不自禁伸出手來讓他握,旭日已成晨曦,水氣滿散,日暖水清,紅橋媛媛,他們的情感自然得就像青天白日,水映亭雲。

蕭秋水還是忍不住叫道:“二弟!三弟!你們都來了嗬!你們都來了嗬!”

左丘超然道:“隻要不死,自然都來了。”

鄧玉函也笑道:“來得還算及時。”

唐方忽然道:“這三人,殺還是不殺?”

蕭秋水怔了,道:“當然不殺。”

唐方笑道:“為何不殺?”

蕭秋水搔搔頭道:“好像……好像是因為……因為剛才他們也沒有殺我……不,不不不不,我太高興了,高興得連話都不知該怎麼說,連理由都不知道了……”

唐方笑道:“我知道了……”又向登雕梁道:“你走吧!”

蕭秋水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你真的放了他?”唐方回眸道:“你說不殺,我就不殺。”

然後她忽然臉飛紅了起來,那紅彩就如晨暈一般自然,自然得像綠,漂亮得像紅,處處皆是風景。

唐方悠悠又道:“其實要不是登兄專注出劍要殺蕭兄,我還絕對不能出手就傷得了登兄。”

登雕梁赧然道:“唐姑娘,你這一刀我也許接得下,但登某也知接不下你下一刀。”

左丘超然也笑道:“溫老弟,我的擒拿手要不是先發製人,先鉗製住你長劍,恐怕勝負迄今尚未分哩。”

溫豔陽臉紅了一紅,道:“以一對一,我非你之敵。”

鄧玉函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收了劍,向江秀音長揖了一下。

江秀音回頭就走。

蕭秋水忙道:“承蒙三位適才不殺之恩,今後兩不相欠。三位亦知,我兩位拜弟及唐姑娘已經到來,三位要殺我等絕無希望。三位器識、胸襟、品格,都屬上乘,為何要附蛆到底,而不棄暗投明?大義滅親,乃大俠之勇!惟舉世濁流,君等何不仗仙樂清耳,亦清人世?此次別後,或再追狙,在下等亦無怨態。然三位恩怨分明,勝敗不狎,乃真君子也,為何不揚名立世,替江湖上清出一條坦蕩之道:何苦甘心附麗權魔,自敗身名於百世?!”

溫豔陽聽得這番話,年輕的目中一片茫然;登雕梁卻長揖到地,也不打話,返身便行,終在遠處消失。

他們又重逢了!

陽光滿地,風動葉搖,紅亭綠瓦,簡直像婉麗的國畫一般。

你想他們該有多高興?

可是他們不能光隻是高興,前路茫茫,還在等著他們四人去披荊斬棘。

所以他們歡笑、互問、暢談,然後:

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