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駿見此人四十幾歲年紀,相貌生得極是粗獷,滿麵虯髯,背後插著一柄鬼頭大刀,手上青筋暴起,顯是外家功夫頗有幾分火候。他眼力極高,見鏢師搬運木箱之時,滿頭大汗,費力已極,已知箱中必是黃金之物,才能有此重量。
本來鏢行中對這等金銀之鏢,不接則已,若是接了,必定盡起鏢行好手,傾巢而出,晝伏夜行,機密非常。蓋因這等重鏢若是有了閃失,隻怕要傾鏢局全部家當來賠。但這樣明目張膽的住店打尖,鬧出如此動靜,要麼是鏢行之人故意做作,引暗中窺伺之人下手,要麼便是有恃無恐。
往鏢旗上一望,隻見上麵繡著一隻雄獅,張口大吼,其上一輪旭日東升,都以金線繡成,既是威嚴,又顯氣魄。暗暗點頭:“怪不得這樣肆無忌憚,原來是京城盛陽鏢局。”他在雁蕩學藝之時,重玄教授徒兒之餘,總要下山打探江湖事態,對當今天下武林中各家各派都有了解,回來講與蕭文駿知曉,免得日後出山,不知對方底細,吃了大虧。這盛陽鏢局,當年重玄便曾提過,蕭文駿因此得知。
這家鏢行盤據京城,勢力極大,生意幾乎涵蓋了整個中原地麵,開山老局主乃是武林中的一位前輩高人,姓祈名廣,手使一對镔鐵判官筆,擅打人身一百零八處穴道,複又精通大擒拿手的路數,手上功夫極硬,憑借一雙鐵掌,判官雙筆,打出了盛陽鏢局如此一番天下。有感江湖險惡,幾十年打拚也賺得夠了,五年前便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理世事,在家含飴弄孫,將鏢局交給二弟*勝英打理,這祈廣一生隻收了兩名弟子,大弟子早年與人爭鬥而亡,這宮勝英說是二弟子,實是他的衣缽傳人。據傳此人已得其師的真傳,手中一口鬼頭大刀,造詣非凡,接手盛陽鏢局以來,雖未有所建樹,倒也沒有落了威名。
蕭文駿粗粗一看,足有三十幾個鏢師進進出出,忙東忙西,知道這些人怕是盛陽鏢局全部好手了,一旁梅易喝茶吃著點心,一雙細眼卻不住向鏢師眾人瞟去,大放光芒,尤其在鏢銀之上停留最久,不由大驚:“這易弟自相識以來,行事處處出人意表,難不成他竟是打的劫鏢的主意?想不到我堂堂清元派掌門弟子,今日也要做一回山賊了。”
梅易先時尚還做作一番,用茶杯擋住麵孔,隻偷偷向下探望,待見幾十鏢師隻顧搬運鏢銀,安頓車馬,索性也不裝蒜,伸出腦袋,肆無忌憚地一陣打量,不時衝著下麵嘿嘿冷笑幾聲。蕭文駿見他行事仍是小孩兒做法,盡力做出一副老江湖的樣子,暗感好笑,問道:“易弟,你讓我來,便是看這些個鏢師搬鏢銀麼?”
梅易隻顧貪看下麵情形,聞言“唔”了一聲,卻不便答。蕭文駿又問:“你瞧得這麼仔細,可是你與下麵的鏢頭有親有舊?得了消息有人意圖對他不利,打他鏢銀的主意,特地趕來幫場?”梅易將頭縮了回來,笑道:“特地趕來倒是真的,幫場則是未必。”蕭文駿故作驚奇,叫道:“難道……”忽覺聲音大了些,壓低了嗓音,湊到他耳邊道:“難道你竟要劫鏢不成?”梅易但笑不語。
蕭文駿苦笑道:“你真是膽大包天,盛陽鏢局的鏢車也敢劫?”梅易笑道:“我要劫盛陽鏢局的鏢車,自有我的道理,大哥可願幫我?”蕭文駿裝作垂頭喪氣的模樣,說道:“我早知與你結拜,必有差池,哪知竟是上了賊船,你我兄弟一心,你有何事,我隻好幫你,莫說是劫鏢銀,便是殺官造反,也隻有唯你是瞻而已。”
梅易大喜,聽到“兄弟一心”之時,臉又紅了一下,拿手肘拐了他一下,道:“什麼一心二心的,就會胡說。”蕭文駿奇道:“咱們是金蘭弟兄,不是一心難道是二心?”梅易知辯他不過,不再多言,隻專心去看鏢師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