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四)(1 / 1)

錢一毛卻是不堪之極,眼見黃金白銀一堆堆一錠錠擺在眼前,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一絲細線落下,原來口水也流出來了。梅易挪了挪位子,極是厭惡,說道:“本少爺便再沒權勢,隻憑這些金銀珠寶,可能保得住你麼?”錢一毛張著嘴道:“能能。”梅易猛地一拍桌子,喝道:“那還不快去!”錢一毛如夢初醒,咽了口吐沫,道:“是是,小的立刻就去。”一步一望桌上的銀兩,倒似它們比之爹娘老婆還親。店內店外眾人驀地見到這許多銀兩,也是倒抽一口冷氣,霎時間安靜下來,百十雙眼睛俱都頂著桌上,豔羨、貪婪、痛恨、同情,諸般眼神不一而足,齊齊射向梅易。

蕭文駿微微皺眉,財不可露白,見梅易這般眩耀巨富,隱隱感到有些不妙,勸他道:“賢弟,出門在外,還是收斂一些得好,這些黃白之物足可使人鋌而走險,萬劫不複,貪字乃萬惡之源,我們雖然不懼人搶,但能止於未發之時總是好的。依我之見,還是收了起來吧。”梅易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也好,就依大哥所言。”拿了包袱收裝,隻收了一半財物,將剩下一半推到蕭文駿麵前,笑道:“大哥,你我兄弟一見如故,小弟生來粗魯,不知禮數,這些黃白之物,大哥若不嫌棄粗俗,還請笑納,便算小弟一點心意。”

蕭文駿望著梅易一張笑臉,微微苦笑,說道:“賢弟此舉,可是強人所難了。這銀兩為兄絕不能收。”梅易奇道:“那是為何?難道大哥不愛錢財麼?”蕭文駿道:“世上無不喜錢財之人,愚兄怎能免俗?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些是賢弟之物,無功不受祿,為兄可不能收下。再者敝門忝屬道家玄門,倡行苦己利人之宗,這‘苦行’二字是先師所傳,愚兄絕不敢壞了規矩。任他金山銀海,我隻一毫一絲足矣。”

梅易探頭看了他半晌,見他一派自然,純出真情,毫無做作,不由敬佩,大拇指一挑,讚道:“重義然諾,視錢財如糞土,方是大丈夫所為。大哥,我梅易此刻才真正服你,好好,你不愧是我梅易的大哥。既是如此,我若再強贈銀兩,倒顯得我俗套了,也罷。”又將剩下金銀裝在包中,笑道:“你我既已是金蘭弟兄,我的便是你的,這些金銀放在我這兒,也是一樣……”驀地住口,一張臉霎時赤紅過耳,又低下了頭去。

蕭文駿對這位義弟實是不明所以,時而豪邁慷慨,時而卻又羞人答答,比之震乾指推演天地大道無窮變化更令他琢磨不定,心想:“今日真是莫名所以,忽地認了一個義弟,卻又未結拜換帖,這位賢弟倒是個性情中人,極是可交,也罷,朋友之交,貴在之心,那些繁文俗禮留它何用?”霎時豪氣幹雲,舉起一碗清茶道:“賢弟,你我如此投機,實是前生注定的緣分,為兄別無所有,隻一口清茶代酒,敬你一杯。”

梅易正為方才無心之言懊悔:“眉兒啊眉兒,你怎地如此口無遮攔?竟說出這等不知羞恥的話來,豈不要羞死,日後他知道真相,要如何看我?”正自患得患失,蕭文駿一杯清茶已敬到了麵前,勉強一笑,抬碗一飲而盡。蕭文駿哈哈大笑道:“自從下山以來,今日是我最高興的一日,來來再敬你一碗。”連連呼飲,狀極酣暢。

梅易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待得見他真情流露,索性放開心結:“今日且開懷一次,他日之事,到時再作計較,何必為此自苦?”想開一切,心境通朗,陪著蕭文駿又幹了一杯。二人同時將碗底一露,相視一笑。自古以來,以茶代酒,這般豪飲,卻又自得其樂的,怕也隻有他二人了。

錢一毛早差人又送上一桌素席,梅易夾一口菜,望著門邊兩個夥計持著木棒,虎視眈眈看著人群,凶神惡煞一般,禁不住好笑,道:“大哥你瞧,那錢一毛給我罵了一頓反倒老實,拿了跟雞毛當作令箭,豈不可笑?”蕭文駿抬眼一望,也覺有趣,笑道:“賢弟此言差矣,若是錢一毛拿了雞毛當令箭,那你又是何物?”梅易轉頭一想,卻是自己罵了自己,忍不住笑得打跌。

二人說笑了一陣,蕭文駿正色道:“易弟,你方才金銀露白,想必瞧在有心人眼中,今後路途怕是不大安定啊。”梅易嘴角一撇,不屑道:“蟊頭小賊而已,有什麼可怕?便是整座匪窩一齊出動,憑你我武功,怕他何來?”蕭文駿一想也是,便一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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