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他不過相識半日,便如此為自己打算,心下感動,卻也好笑:“這人好不迂腐,我爹不傳我武功,隻是門規所限,卻不能跟他明說,你便有三個腦袋一齊想破了,包管也想它不出。”到底人家是為自己著想,當真“於我心有戚戚焉”,說道:“當年我為了此事,找爹哭鬧了好多次,他總是狠心不理。後來我找到姑媽,才知她小時,爹爹也未傳她武功,姑媽說道:‘乖眉兒,你爹不教你武功,姑媽教你啊。你用心習練,日後有了成就,找到你爹那些不成器的徒弟,好生揍他們一頓,打得他們滿地找牙,不也就出氣了麼?’你爹迂腐之極,恪於門規,居然連至親也不例外,你好生氣他一氣,不教咱們武功,哼哼,好希罕麼?”這件事實是她畢生中一大憾事,亦是一大喜事,學不到父親一身武功,卻從師姑媽,另有傳授,隻是僅有幾人隻道分享而已,這時被蕭文駿提起,當真說到了他的癢處,禁不住滔滔不絕,一氣托出。忽然想到:“不好不好,我隻顧說得高興,卻把名字告訴給了他,好不羞人。”偷眼望去,見蕭文駿仍是茫然無措,全然未加在意,這才放心,但心中隱隱有覺有些不滿,似乎怪他不該大意,以至錯過了知曉自己名字的機會,霎時之間,心中患得患失,品嚐到了此生另一種的滋味。
蕭文駿忽道:“不對不對,大大的不對!”少年嚇了一跳,隻道他記起了自己小名,問道:“怎麼不對?”蕭文駿道:“既是門規所限,如何不傳親生兒子,難道世上竟有這等離奇門規?古怪古怪。”少年暗罵:“呆子!”又不好點破真正緣由,隻好道:“我後來聽說,爹爹是怕我天資與他所學不合,強行修煉,絕難達致登峰造極之境,一個不好,尚有性命之憂。門規之說,不過是借口搪塞罷了。”
蕭文駿點頭道:“嗯,這便是了。”他這番說辭疑點極多,他爹爹如何又不傳他姑媽武功,難不成世上竟有如此巧事,姑侄二人天資皆不適宜修習?怎奈蕭文駿可謂大智若愚,心中對這少年愛極,先入為主,他說什麼便是什麼,竟深信不疑。
少年見他終於肯信,送了口氣,抿嘴笑道:“我學了姑姑的功夫,爹爹一有徒弟找來,便先揍他一頓出氣,以至他們都知道要想見我爹,先得挨我一頓胖揍,後來除非萬不得已,誰也不願來我家了。我爹還納悶,怎地一群徒弟避他猶如蛇蠍?待得知曉,也是哭笑不得,隻罵了我一頓了事。”說到樂處鼻子微皺,顯得極是俏皮。
蕭文駿拊掌大笑,說道:“虧你想得出來,將你爹的徒弟一頓飽揍,你爹麵上須不好看。”少年笑道:“先時他老人家也極生氣,後來見幾十個徒弟竟無一人是我對手,太丟麵子,著了急,暗地指點他們武功,這樣我揍他教,短短時日,我那些師弟的武功倒有不小進展,遠勝於獨自苦練。爹爹大感高興,還誇我做得好呢!”
蕭文駿笑道:“歪打正著,你也算一舉兩得了。”二人相對大笑,先前重重隔閡盡數如雲煙消散,親近了許多。蕭文駿與他在一起,隻覺心境平和喜樂,甚是舒服,更增了結交之心,笑道:“說了半日,你我兄台小弟的稱呼,豈不見外?小弟姓蕭名文駿,兄台高姓大名?”
少年脫口道:“我叫……”眼珠一轉,笑道:“我叫梅易。”心下一驚:“我怎地對他毫不避諱?”蕭文駿心道:“梅易?好怪的名字。”未想其他,說道:“我與梅兄一見投緣,不如咱們結為異性兄弟,日後也好有個照應,如何?小弟今年虛長二十,不知梅兄貴庚?”
梅易臉上現出為難神色,支吾道:“我今年剛好十九。”蕭文駿喜道:“賢弟,為兄剛好長你一歲,如此說來,我這個大哥是當定了。哈哈”開懷大笑,狀極歡愉。梅易道:“朋友相交貴在之心,豈不聞‘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淡如醴’?隻需兩心相映,何必在意那些虛名假分?”
蕭文駿點頭道:“易弟說得對,倒是為兄迂腐了,也罷,隻需兩心相映,何必非有結拜名分?”梅易見他不提結拜之事,送了口氣,忽覺自己說得太也曖mei,忍不住臉上飛紅,暗道:“小眉啊,小眉,你平日不是自詡瀟灑超然的麼,怎地今日在這小子麵前屢屢失態?”他卻不知但凡世上男女,年歲一至,皆要經過一段磨煉,至於是什麼磨煉,相信諸位看官自知。如今年歲已大,再不複當年無知無慮的模樣,卻是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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