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二)(2 / 2)

蕭文駿想也不想,道:“師父去哪裏,徒兒也去哪裏。師父,咱們何時動身?”重玄甚感喜慰,摸摸他額頭,道:“為師打算明日清晨便走,你看如何?”蕭文駿喜道:“好啊,我自小長在山上,輕易不得下山,正好隨著師父見見世麵。”他於繈褓之中,被父親抱上山來,蕭千山律子極嚴,輕易不肯令他下山,恐他人小吃虧,因此十餘年中不過下山數次,小小的心靈中,早對山下萬分憧憬,孩童心性,一聽師父要帶他遠行,登時大是興奮。

重玄凝神望他,淡淡地道:“此去雁蕩,沒有十年苦修之功,為師絕不會令你再返峨眉。你自小長於此處,父親的墳塋在此,你能舍得麼?你曉芸姐對你精心照料,待你如母,一旦別離,十載不得相見,你能舍得麼?再者你崔大叔一幹村民,看著你長大,便如你長輩親友,你也都能舍得麼?修道練功不比旁門,最忌心智不專,思慮未純,你若是放不下這些俗世緣法,強修我玄門妙術,反是有害無益,不如在這山上,無憂無慮,打柴放牧,倒是得享天年,平安喜樂。你可想得清楚明白?”他這話倒非危言聳聽,修道求仙先得屏息萬緣,澄慮靜神,心既得安,神亦得寧,方易精進。蕭文駿聰慧頑黠,悟道修煉固是上乘之選,但萬念紛紜,塵根不淨,倘放不下諸般滋擾,一旦修煉玄功之時,略有心搖,內魔外火夾攻,必成大患。若以外力強令他放息塵擾,猶是不妥,遠不如自身覺明頓悟。此一關實是關係他日後修道武學的生死成敗。重玄說罷,雙目緊緊注定徒兒,生怕他道心不堅,於日後大是禍害。

蕭文駿滿心隻想出山遊玩,見些世麵,渾沒想到尚有這許多瑣事紛擾,呆得一呆,以手搔頭,苦苦思索。他自乃父去世,便由崔家收養,崔大海夫婦待他實勝己出,崔曉芸又是百般嗬護照料,再者村中老幼待己又是極好,慈父骸骨尚埋於此,一旦遠離,委實心中不舍,父親墳塋不能常去祭拜,豈非不孝?但恩師一身奇技,神妙至斯,若不能常侍身旁從學,總是不甘。一時委決難下,好生心焦,驀地一轉念:“恩師一身絕技,我能拜入門下,實是奇緣,若是猶疑不決,白白錯過,豈不可惜?崔大叔、曉芸姐待我極好,日後我學成歸來,又可相見,那時報答尤為不遲,又非生死離別。爹爹在世,常說男兒丈夫,需當胸懷江山,不滯於物,自古忠孝難兩全,我外出闖蕩,學會本事,爹爹在天有靈,絕不會怪罪我。”想到此處,便道:“師父,弟子想妥了,決意跟隨師父學藝。崔大叔一家對弟子有再造之恩,待弟子學成本事,另行報答便了。先父在天有靈,也必會原諒我這個不孝子的。”這些話說得斬釘截鐵,更無半分回轉餘地。

重玄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孩子,你能有此一言,足見道心堅誠,修道之人便應當斷即斷,不縈外物。塵世紛擾,皆為過眼雲煙,唯有天道,方是亙古不變。好好,果然不負為師一番期望,你日後成就便是遠邁前人,我清元道統光大的日子不遠了,哈哈!”蕭文駿斷然拋下俗世諸般,絕無半點留戀,便已是跨過了修道人第一道門檻,方才有資格問鼎天道。以他資質,絕不在當年清元真人之下,一旦得自己真傳,潛心修煉,日後前途委實不可限量,清元一派蟄伏三百年,複興有望,寧胡不喜?

蕭文駿給師父誇得頗不好意思,赧顏道:“師父,你再誇徒兒,我可要驕傲了。”重玄哈哈大笑,忽地牽動丹田傷勢,輕輕幾下咳嗽。蕭文駿驚道:“師父,你怎樣?”忙給他捶背撫胸,順氣活血。重玄輕呼一口氣,苦笑道:“沒什麼,隻是遭了那魔崽子的暗算,乖徒兒放心,為師未將一身絕技盡數傳授於你,清元道統得傳之前,絕不會死的!”

蕭文駿覺他話中有話,卻又思索不透。重玄咳了一陣,漸漸平複,麵色仍是蒼白,道:“方才我已與你曉芸姐姐商量妥當,咱們明早便即動身,趕往雁蕩山去。今日你不需練功,且回轉茅舍,與你曉芸姐好生歡聚一日。你與她姐弟情深,此次一別,方得十年之後才可相會,好生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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