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三)(2 / 2)

重玄哈哈一笑,雙目倏睜,以手指地道:“令弟於老道有救命大恩,何來叨擾之說?請姑娘近前說話。”

崔曉芸見這老道慷慨豪邁,麵色紅潤,恰如嬰孩,分明得到全真的模樣,心下便有幾分敬佩,拉了蕭文駿坐下,將藥材丸散、飯食奉上,道:“小女子聞聽道長身有恙疾,備些藥材飯食奉上,請道長笑納。”

重玄笑道:“施主高義,貧道足感盛情了。”將藥材接過,聞味辨形,撿了些合用的收妥,餘下仍自包好送回。崔曉芸更是驚奇,這老道分明精通醫理,再者方才一番顯露,必是身懷絕技,她雖不走江湖,但也覺重玄武功極高,怕不在易雲珠之下,隻不知這道士品性如何。

哪知重玄此時亦是進退兩難,苦不堪言,他身中“牽機腐骨散”奇毒,不合當初又強運內力,與葉孤峰對了一掌,中氣已散,再加自萬仞深崖墜下,實已有死無生,不過仗著千年肉芝功奪造化,勉強吊住一口真氣。這三日以來,他每日打坐吐納,希以精純真氣打通玄關,無奈那“牽機腐骨散”委實太過歹毒陰損,糾結丹田之中,直如蛆之附骨,不離不散,時時作怪,甫一運功丹田中立時疼痛如絞。再者身處深山,福禍無知,葉孤峰必會親自下來尋他屍首,以除後患。為今之計,隻有將外傷養好,早日回歸雁蕩,輔以經年所藏幾味靈藥,或能拔除此毒,也未可知。

他雖則功力散佚,到底多年修為,耳目機靈,覺察蕭文駿二人入穀。這幾句話雖說得舉重若輕,中氣十足,丹田中實已翻江倒海,猶如十幾把小刀亂攢亂刺,他使盡力氣,方才不露半點痛楚之情,當真是“有苦自知”。

他見崔曉芸態度恭謹,但眼中始終懷有疑色,心下雪亮,也知收徒之事並非朝夕可成,道:“施主隆情,貧道生受了。他日必當登門親謝。”

崔曉芸道:“道長言重了,些許小物,何足掛齒。隻不知道長緣何竟會如此?”

這一問正說中重玄心中隱痛,他知若不將來龍去脈告知,日後絕難收得蕭文駿,一聲長歎,將其中種種一一道來,但於出身來曆,隱而不談,隻說奸徒覬覦本派祖傳絕學,搶奪不成,便用計將他迫害如此。苦笑道:“可笑貧道一生自負,竟三番屢次為奸人戕害,累的師門道統險些絕滅,當真罪過。”

蕭文駿早已聽得滿腔怒火,念及乃父慘死,小小的臉上全是憤憤之情,氣道:“道長你莫傷心,等我日後學好武藝,必定為你報仇雪恨,殺得他們一個不留!”

重玄嚇了一跳,眼見他雙眉中一道黑氣隱然,煞氣竟直貫印堂,心道此子稟賦超絕,唯惜殺孽太重,若不好生教誨開導,日後定必害人害己,於天仙道業亦有大損,道:“天道好善戒殺,便是十惡不赦之徒,倘願悔過,亦當放以生路。切忌殘忍好殺,需當時時以善念自省,寬以待人,方可得成正果。孩子,你懂得麼?”

蕭文駿年尚幼小,未能領會這道家“抑己從人,無為而治”的至理,隻聽得似懂非懂,小腦袋點點,道:“我懂了,日後我遇見仇人,不取他性命便是。”重玄見他尚未通徹,也不強求,微笑道:“你小小年紀,有此一念,便即後福無窮。這裏麵的至理大道,你待得大了,自然通曉。”

崔曉芸見重玄對蕭文駿說教之時,麵上滿是慈悲之情,當真唯有“大慈大悲”四字方足形容,那是萬萬假裝不來的,再無疑慮,這老道必是得道全真無疑。文駿能得此人為師,必有一番大大作為,也代他歡喜,隻易雲珠處不好交代,但也無法,畢竟蕭文駿自己願拜重玄為師,不便拂逆。當下便道:“這裏幕天席地,非是療傷的去處,道長請往寒舍一敘,信女也好日夕奉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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