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駿見他目光殷切,滿麵希冀的神氣,不忍拂他心意,湊上前去。重玄強忍劇痛,伸手在他全身骨骼緩緩摸過,自頭頂而至雙肩琵琶骨,再到胸腹肋骨,雙腿以至足骨,一一摸遍。蕭文駿但覺他雙手中湧出一股熱氣,又麻又癢,幾欲失笑,總算極力忍住。
重玄足足摸了三遍,方才罷手,麵上肌肉顫動不停,雙手抖個不住,怔怔望向天空,目中淚光隱隱,口中喃喃道:“天意,天意,莫非真是曆代祖師有靈,佑我清元道統不絕?”終於垂下淚來。
蕭文駿見這老道苦苦笑笑,竟比一些村姑還要作態,好沒道理,索性端坐一旁。重玄哭了一陣,忽地仰天大笑:“天不滅我清元!天不滅我清元!咳咳。”用力過劇,牽動傷勢,登時狂咳不止。他方才以本門秘傳“摸骨推相”之術,遍查蕭文駿全身骨骼經脈,覺出他骨骼柔韌酥軟,正是習武的上上奇才,加之服食芝仙,有脫胎換骨之功,體內靈氣充盈,經脈壯闊,實是天生習武的胚子。他尋覓半生衣缽傳人不得,想不到窮途末路之下,竟巧遇這般佳弟子。蕭文駿不得芝仙,便救他不起。他不墜崖垂死,便遇不得蕭文駿。其間林林總總,奇緣迭生,恰似冥冥之中一股力量將他二人合於一處,寧非天意?又如何不喜?不敢造次,生怕他竟已有師傅門派,一場空歡喜,隻旁敲側擊,將蕭文駿出身來曆,可曾習武,諸般事情盡數打聽了個明白,越聽越喜,直欲手舞足蹈一番,方足以宣泄歡愉之情。打定主意,收他做個衣缽傳人,日後光大清元門楣。
可憐蕭文駿十歲幼童,哪敵得過重玄這般老奸巨猾之人,人又天真,不設心機,還暗暗譏笑這位道長之羅羅嗦嗦、婆婆媽媽,實與崔大嬸有的一比。不知重玄知曉,又作何感想?
重玄計議已定,反不焦急,知道欲速不達,再者重傷未愈,耗費許多心神,已感不適,道:“孩子,老道要運功療傷,你且先回去,三日後再來吧。今日之事,萬萬不可對外人提及,否則立有殺身之禍,三思謹記。”
蕭文駿思忖片刻,便即應允,隻覺這老道喜笑無常,加之思家心切,便道:“也好,道長你好生休養。我回轉給你帶些藥來。”將葫蘆拾起,轉身出穀。
重玄眼望他離去,長歎一聲,自語道:“想不到我堂堂清元門人,竟落得個如此地步。傷重垂死。嘿嘿,若是收得這般佳弟子,卻也大功不小。”收攝心神,潛運玄功,運氣療傷。
蕭文駿快步出穀,再不耽擱,快步如飛,直奔竹舍而來,老遠便即大叫:“曉芸姐,我回來啦!”一人立時自屋中搶出,一聲悲啼,將他摟在懷裏,淚眼漣漣,不是崔曉芸是誰?這三數日蕭文駿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委實令她擔心已極,日夜守候在蕭家竹舍,天可憐見,終於等得他歸來。將蕭文駿看了又看,淚水簌簌而落,哽咽道:“文駿,你……你回來了。”
蕭文駿人小鬼大,近來漸通人事,被崔曉芸摟在懷裏,也覺不好意思,輕輕掙脫,笑道:“這是我家,不回來又回哪去?”崔曉芸見他嬉皮笑臉,混不把失蹤三日放在心上,心下大恨,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幾下。
蕭文駿隻感屁股一陣疼痛,苦著臉道:“曉芸姐,你幹麼打我?”崔曉芸嗔道:“快說,你這三日跑到哪裏去了?”蕭文駿登時呆了,驚道:“我去了竟已有三日了麼?”崔曉芸見他不認,隻當有意說笑,拎起他耳朵道:“全村人為了你這小鬼足足尋了兩日,你還敢裝糊塗?”
蕭文駿苦笑道:“曉芸姐,我真不知曉已過了三日了。”當下將經過種種一一道來,隻礙於重玄之諾,將救治重玄之事也說了,他二人情同手足,卻不便瞞她,又將那葫蘆取出為證,哭喪著臉道:“我不知那靈芝竟有偌大靈效,如今隻剩這幾滴了。”崔曉芸疑道:“你當真不知?”蕭文駿忙搖頭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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