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2 / 2)

與那老道放對的乃是一蒙麵怪客,黑衣黑巾,寬袍大袖,全身盡為玄色所包,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易雲珠細看他露在衣外的一雙大手,隻見手背青筋突起,肌膚焦黃粗糙,乃是老年人之手。他極少出手攻敵,十招之中倒有八招守禦,隻憑借身法縱去如風,偶爾突出一招,必逼得那老道回掌自救,顯是武功尚高過對手極多,卻處處留有分寸,雙目神光始終不離那老道雙手十指,似是查看他招數中的諸般變化,饒是那老道身形如風,步步進逼,仍奈何他不得。

易雲珠旁觀者清,看得分明,那怪客對老道身形步法似極稔熟,處處搶占先機,總先一步將他步眼封死,隻忌憚他指上功夫,所以這般容讓,實是為偷師窺藝。她生性俠肝義膽,眼見那老道生相慈藹忠厚,那怪客身形瘦削,舉手投足間說不出得鬼氣森森,便起了相助之心,方待出言喝止。那怪客忽地轉身,目光一掃,易雲珠但覺他眼神猶似冷電一般,似乎將自己看的透了,心下一涼,沒來由一陣寒意湧起,身子不由自主縮的一縮,將話語生生咽了回去。

那老道忽地一聲斷喝:“葉孤峰,我與你拚了!”雙掌微微下擺,全身登時寂然不動,胸腹間鼓動頻頻,顯是正自運集內力。那怪客見老道忽而停手不攻,吃了一驚,也不趁勢急進,後躍數尺,凝神查看他動靜。

易雲珠見聞堪稱廣博,她知老道正自運集畢生精元,看似風平雲靜,出手卻是石破天驚,實有雷霆之威。這等內息功夫,悠關全身氣血,最是緊要不過,這老道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極可能打算以修道之人畢生所練的一口“紫府真氣”,與那怪客一絕高下,一招之出,生死立判。他此時全身精氣內蘊,正是行功緊要關頭,猶忌旁人出聲侵擾。易雲珠一句話方要出口,又強自咽回,雙目炯炯,靜觀其便。

那怪客葉孤峰亦是住足不動,目光中露出審慎的神色,一身黑袍無風自動,緩緩鼓起,到得後來,他全身猶似一個充滿氣的皮球,圓圓滾滾,狀極滑稽。易雲珠看在眼中,卻笑不出來,她深知那怪客此時遍身上下俱為真氣充滿,全係以靜製動,隻需些許外力加身,立時便有極強韌的力道反擊出來,二人這般形狀,實是欲以畢生功力作雷霆之擊,生死係於一發。

那老道一吸一呼之間,全身骨骼脆響連連,猶似炒豆一般,麵上紅一陣,白一陣。易雲珠望在眼中,大吃一驚:這老道麵色紅白交替,顯是身具陰陽兩性之功,剛柔升沉之故。據恩師慈雲師太言道,陰陽二氣相生相克,極難容於一爐,修煉之時,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因而武當、昆侖兩派雖是玄門正宗,曆來又英才輩出,卻也僅得一氣之傳,但饒是如此,也足以稱雄江湖,開百代不衰之基業。她師門曆來高手皆為女子,所學不免偏於陰柔,她夫婿葛玉鬆藝出昆侖,所學道家剛陽之氣,同為玄門正宗,平日夫婦常自切磋,陰陽互濟,都是獲益匪淺。但試將陰陽並舉,卻不敢嚐試,隻略略以陰輔陽,或以陽輔陰而已。據葛玉鬆言道,便是他師尊太虛子,童身修道,幾達一甲子,也不過練到陽極陰生之境而已,離陰陽互濟,混元無極的功夫,差得極遠,平日常自感歎,他老人家與武當掌教紫靈真人,一陽一陰,號為“玄門雙璧”,修為之深,舉世同欽,尚不作此想,可見個中奇險艱辛。

當今天下,若論“陰陽互濟,太極渾圓”的功夫,當首推三百年前一代玄門奇人清元真人,他一身武學全係自行參悟而得,所練乃是先天陰陽混元之氣,出手無形無影,不著皮相,深得太極三昧。當年他憑此神功,打遍大江南北,全無敵手,與釋門禪宗鼻祖嵩山少林寺並駕齊驅,分庭抗禮,清元派當年聲威之盛,遠邁今日武當、昆侖二派,號為“玄門第一”。但自從清元子丹結道成,白日飛升之後,這“陰陽混一”之功,在江湖上已成絕響,隻清元派中或有真傳,但清元傳人素來隱形匿跡,極少在武林中走動,這門神功也漸而為人淡忘,也幸得如此,武當、昆侖二派方得重整旗鼓,複有今日之威。這老道所練之功雖遠未達“陰陽無缺”之境,但已將陰陽二氣容於一爐,卻絕不相互衝撞,也是駭人聽聞之極了,叫易雲珠如何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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