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六)(2 / 2)

易雲珠心道:“我如何不知如此極好,但一甲子祭祖隻有一日,若尋人不獲,便得再苦候六十載,哪裏耐煩你又是翻山又是問人?”不覺焦躁起來,揮手道:“罷了,你隻告訴我,峨眉金頂如何走法,我自去尋它便了。”

陳繼祖見易雲珠執意不肯隨自己回轉,略顯失落,便道:“上峨眉金頂,師姑隻需沿此山路直走,翻過兩座山頭便是了。”

易雲珠手搭涼棚,望山中看了看,道:“好,如此你先行回轉家中候我,三日之後,我來見你便是。”催馬便待前行。

陳繼祖無奈,隻得讓出去路,兀自不放心,口中還道:“弟子在家恭候師姑芳駕,還請師姑莫要食言。”

易雲珠笑道:“我既已立誓,必不背約,你放心等候便是。”口中一聲嬌喝,那馬仰頭一聲長嘶,放開四踢,撒腳如飛,一路煙塵起處,已自無影無蹤。

陳繼祖望著滾滾沙塵,猶似喪魂落魄一般,不言不動,也不知這位師姑三日後當真會來與否,若是她失言不至,自己白白賠了一雙耳朵,豈不冤枉之極?但事已至此,也隻得回轉等候,聽天由命了。好半晌,一個家丁方自小心翼翼地上前說道:“公子,師姑她老人家走得遠了,咱們回轉罷。”陳繼祖嗯地一聲,回過神來,點點頭,五人這才下山而去。每日心中都擔了一分心事,步履蹣跚,漸漸走得不知蹤影。

易雲珠放韁狂奔,歡暢已極,自己略施小計,便使得那陳繼祖心甘情願丟了耳朵,眼見他那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樣,便忍不住失笑出聲。而無端騙他被自己切了雙耳,心下不免有些不忍,但一想到他平日那般人神公憤的諸般行徑,這一番的內疚立時隨風而散。她生平也不知剪除了多少萬惡奸徒,陳繼祖隻是滄海一粟而已,不消片刻便已淡忘。可憐陳繼祖在家中望穿秋水,苦苦守候,到頭來雞飛蛋打,以致又生出許多事端,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那馬奔馳了一陣,漸漸地地勢陡峭,已到了山路,兩旁草木蔭生,荒徑狹窄,騎馬頗為不便。易雲珠翻身下馬,用手在馬臀上用力一拍,那馬一聲歡嘶,下山去了,她望遠處看了看,辨明路途,隨即施展輕身功夫,急奔上山。但見易雲珠縱躍如飛,捷逾猿猴,靈比飛鳥,慈雲當年所授的輕身功夫,這時盡數顯露,星丸跳擲般,已到了山腰。陳繼祖指點的乃是循著後山直上萬佛頂,路徑荒涼,莫說遊山之人,便是住家也極少,不虞驚世駭俗,不然易雲珠如此施展,被人見到了,還不以為是山魈木客才怪。

易雲珠正自行間,陡聞一陣話語之聲,隨風飄至,隔得極遠,說得甚麼,卻聽不到,心下微微一動,便朝發聲處縱去。足尖在一塊大石上輕輕一點,整個身子輕似鴻毛一般,似乎風吹的動,跟著雙臂一掄,已自搶入林中。當真是身輕如燕,恁地好身手。趕了一段路,語聲漸而清晰,聽得分明,乃是一首《伐檀》: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獾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坎坎伐輻兮,置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語聲清脆稚嫩,分明童子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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