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麵對天下無敵的上官雲龍,他們再次擺出了六合青龍乾坤大陣。六俠的武功和十年前相比,不知道精進了多少倍。江南六俠布開陣勢,威力驚人,就連上官雲龍也一時被活活困在陣中。
上官雲龍隻覺得此陣神不外露,氣韻中藏,圓通嚴密,麵麵俱到,幾乎找不出一絲破綻。他在江湖上沉浸多年,見多識廣,少林的羅漢大陣,武當的七星陣,丐幫的大狗打陣他都見過。但是眼前的陣勢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上官雲龍突然想到,不管多麼厲害的陣法,隻有陣中任何一人倒下,這陣勢便無法發動了。與其耗費力氣去慢慢摸索陣中的規律,不如一鼓作氣將陣中最弱的一環先解決點。隻要陣中少了一人,那麼再厲害的陣法也會在一瞬間告破。
於是上官雲龍從背後拔出了一刀一劍。
刀是好刀,青光凜冽。
劍亦是好劍,寒芒森然。
上官雲龍左手刀,右手劍。六合青龍乾坤大陣仍然在發動,六個人的方位在不斷變換。
上官雲龍終於使出了自己十年前笑傲泰山之巔的武功,銷魂刀法和斷腸劍法。
這是上官雲龍當年為紀念亡妻所創的刀法和劍法。刀光劍影中,流露出的是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的無盡哀思,看得你心都碎了。
但是這天下最淒美的刀法與劍法卻是殺人的刀法與劍法,或許正當你感慨世事無常、人生多苦難的時候,刀光與劍芒已經劃過了你的身體。
上官雲龍完全不去理會陣勢的變化,將刀與劍都對準了一個人。就是之前身中唐小風的漫天花雨,受傷最重的李楠。
不過六俠似乎早料到他有這一招,緊密配合,將李楠護得嚴嚴實實。
局麵一時僵持不下。
上官雲龍突然一聲長嘯,六俠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氣浪迎麵撲來,六人被震得連連後退。劉辰因為之前肩頭有傷,手中的玄石斧也被震落。
就在六人被震開的一刹那,上官雲龍騰空而起,脫陣而出。他剛才震開六俠的功夫便是自創的“浩然正氣神功”,可以稱得上是當今武林最霸道的氣功。
六俠驚愕之隙,上官雲龍一個箭步殺到了劉辰麵前,刀劍齊下,要將手中已無兵刃的劉辰格斃。
李楠急忙出手,射出兩道“傷心小箭”。可是兩道氣箭撞在了上官雲龍周身的氣牆上,力道全失。
一道閃電般的劍光升起,方舟使出了“驚天一劍”。劍光卻撞在氣牆上,一閃而沒。
銷魂的刀,斷腸的劍。劉辰已經閉目待死。
血光飛濺,劉辰感覺到有幾滴熱血飛灑到了自己臉上。身上卻絲毫沒有疼痛感。他睜開眼睛,發現竟然有人突然出現在他身前,替他擋下了這致命的一刀一劍。
替他擋劍竟然是葉隨風。
“隨風!你瘋了嗎?”上官雲龍驚恐萬分,他怎麼都想不通自己最忠心耿耿的部下為何會為自己的敵人擋下自己的刀與劍。
“少爺,收手吧……屬下實在不願少爺成為遺臭萬年的千古罪人……為了建立黑龍幫,我們已經殺害了太多無辜的人……屬下實在不願少爺成為遺臭萬年的千古罪人……”葉隨風苦苦哀求道。
“隨風,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上官雲龍已經虎目含淚,泣不成聲。葉隨風不僅是他最忠心的屬下,更是他唯一的朋友和知己。
“葉先生,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可是一直要殺你的。”劉辰不解。
“劉少俠,你就當幫何幫主報仇了……少爺,今後我不能服侍您,為您效命了,您一定要多保重……”葉隨風緩緩閉上了眼睛。
“隨風!”上官雲龍突然感到自己的人生完全沒有了意義。二十多年前,他的妻子染病,他卻執迷於練功,沒有好好照顧妻子,導致心愛的妻子英年早逝,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他又被膨脹的欲望驅使,失去了最重要的知己。縱然自己現在是天下無敵的世間第一高手,縱然自己真的能帶領黑龍幫一舉奪下皇位,自己的人生中也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寂寞。
近三十年來,他一直在追逐名利,不惜一切手段。不知不覺中,身邊的人都已經離他遠去。直到徹底失去了,他才真正明白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人死不能複生,他的愛妻和摯友都已經在另一個世界等他歸去。
上官雲龍漠然地抬起頭,目光從六俠的臉上一一掃過。他又默默地從懷中掏出兩本書籍,遞給了劉辰。
“這兩本書,一本是武功秘籍,記錄著我所有的武功,包括我根據各大高手的武功招式自己創立的心法。還有一本記錄著黑龍幫所有的藏寶地點。黑龍幫聚斂的財務分藏在十幾個不同的地點,書中都有詳細記載。這兩本書交給方歌正和獨孤洪,算是我最後的自我救贖,希望他們能用這兩本書造福武林。”
劉辰接過兩本書,道:“葉先生犧牲自己的性命,以喚回上官老爺的良知。上官老爺應該振作起來,不要辜負葉先生的一片苦心啊。”
上官雲龍似乎沒有聽到劉辰的話,隻是突然放聲高歌:
我原要昂揚獨步天下,奈何卻忍辱藏於汙泥;
我誌在叱吒風雲,無奈得苦候時機。
龍飛九天,豈懼亢龍有悔?
鷹飛九霄,未恐高不勝寒!
轉身登峰造極,試問誰不失驚?
我本想淡泊退出江湖,奈何卻不甘枉此一生;
我多想自在自得,無奈要立功立業。
從心所欲,哪怕佛阻鬼攔?
要名要權,不妨要錢要命!
手握生殺大權,有誰還能失敬!
我若要鴻鵠誌在紅塵,隻怕一失足成千古笑;
我意在吞吐江山,不料卻成天誅地滅;
養兵千日,竟然欲用無人?
回首萬裏,怎堪碧落黃泉!
至今還思項羽:“彼可取而代之”!
大丈夫久居人下,生死等閑,順風則行,逆風則泊?
我欲上九天攬月,痛飲狂歡,寧鬥而敗,不屈而活!
一朝得勢自比天,揮斥方遒,有何罡礙,有何不可?
我誌在萬世功業,名揚天下,寧鳴而生,不默而死!
一曲唱罷,上官雲龍靜靜盤坐在地,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已自閉經脈而歿。
一代武林盟主竟會淪落到如此下場,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江南六俠從洛陽臥佛寺走出來的時候,風雪已停歇,街上一片寧靜與祥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