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道安早早地就起來了,然後開始在大堂裏開始喝酒。
有些人喜歡喝酒才喝酒,有些人是因為憂愁才喝酒,有些人是因為想壯一壯本來就不大的膽子。
釋道安喜歡喝酒,是因為他在想人。
一個男人在想人的時候一般都是在想一個女人。
釋道安在想女人,在想很多年前的遇見的那個女人。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釋道安才剛剛成名。
那一年,釋道安使用的還不是指塵刀,而是一柄大砍刀,甚至這砍刀也是從一個盜賊手裏搶的。
但是釋道安就是硬生生憑著這搶來的大砍刀闖出了一翻名堂。
那一天,釋道安剛剛砍翻了所謂名震江南的六大惡霸,然後扛著大砍刀準備到附近的酒館喝上幾盅。
路邊有油菜花在盛開,大片大片的黃花搖曳。
路中間走來一個女人,年輕貌美風姿綽約的女子。
這小女子真是一種人物,長得委實好看。嬌滴滴的模拌,柳眉杏眼,櫻桃小口,又兼底下一雙小腳兒,僅僅三寸,真來走動風擺柳,站下一柱香,就是丹青先生,也難描難畫。
釋道安在想這個女子,甚至從沒有忘記過這個女子。
男人會想那個癡癡等待的情人。
釋道安在想這個女人,卻不是因為是他的情人,更不因為他對她有意。
那個女人死了。
那個女人走在釋道安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死了。
有些人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一個莫名其妙死在釋道安身邊的女人確實會讓人難以忘記。
釋道安想起了這個女人不是因為她死了,而是因為她又死了。
那一年,釋道安已經得到了日後成名的指塵刀,而且已經很出名了。
那一天,釋道安將三十六天狐屠殺殆盡,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步地挪下了中條山。
那時天色陰沉,沉悶無比。
釋道安又看見了那個女人。
同樣的裝束,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模樣,同樣的麵貌。
釋道安正欲答言,這個女子卻是忽地撲地而亡。
一個忽然在麵前死了兩次的女人怎麼會讓人忘記!
釋道安沒有忘,所以喝酒。
喝酒不是為了遺忘,而是為了想起。
也許隻有迷糊的時候才會有清醒的記憶。
釋道安想起了那個女人,是因為昨晚見到了另外一個死去的女人。
昨晚死去的女人跟曾經的那個女人沒有關係。
釋道安在回憶,在喝酒是因為一塊手帕。昨晚出去時釋道安在死去的女人的身邊撿到了一塊手帕,一塊繡著很多字的手帕。
那個死過兩次的女人也曾有一塊手帕,手帕也繡著字。
有美人兮,飛舞客光。
含笑凝睇兮,素麵相當。
望不可即兮,在水一方。
褰裳從之兮,道阻且長。
彼美人兮,從何處來?
洞前客與兮,仿佛天台。
劉郎咫尺兮,耽待遲回,
羽翼見假兮,飛越牆隈。
彼美人兮,奚所思?
情牽肺腑兮,語在眉。
泄春心兮,獨餘知,
待相呼兮,一問之。
懷美人兮,倚畫欄,
靜掩玉宇兮,離雲端。
渺不見兮,月光寒,
強拈毫兮,睡未安。
手帕的字竟然完全一樣。
這兩個女人有關係嗎?還是隻是巧合?
釋道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是想起了多年前那個死去的女人,然後開始喝酒。
成公智瓊走下樓時,正好看見釋道安在喝酒,大口大口地在喝。
小姑娘不言不語地坐在旁邊,拖著兩腮看著釋道安發呆。
店小二伏在一張桌子在打瞌睡。
客棧外忽然起了大風,吹得門窗劈劈嗙嗙亂想。
風卷著黃沙跑進了屋裏麵,小姑娘連忙捂住了緊緊閉著的眼睛。
大風吹了好一會,然後就停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姑娘放下了雙手睜開眼睛,然後就把眼睛睜的大大的,嘴巴也張的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