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爺派人來說今日旅途勞累,就先歇下了,待明日再來看您。”
丫鬟看著端坐廳堂被病痛折磨的夫人,一身華服難掩憔悴之色,雖同情,但想起這位夫人素日的做派卻又覺得是咎由自取。
老爺外放三年,別說沒回來過,平時連一封書信都沒有。
好不容易回來了,卻連夫人的麵都不願意見,可憐夫人為了等老爺回來,強打精神裝扮了一番,等了三個時辰卻連一麵都沒見上。
蘇琬一怔,隨即苦笑,十年夫妻,他竟厭惡我至此。
“老爺他可知我已是病入膏肓,隻想見他最後一麵?”
“奴婢,說過了。”丫鬟頭低眉回道,“老爺說夫人好好將養著,不要總想這有的沒的……”
有的沒的……
蘇琬苦笑,他可真是無情啊!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不過二十八年紀,卻被病痛折磨地仿佛是個遲暮的婦人,哪怕妝容再精致,也透著一股死氣。
而他,官運亨通,嬌妾幼子,哪裏會再來看自己這個將死的糟糠呢。
這樣的自己連自己都嫌棄,她顫抖著,枯瘦的雙手掩住麵容,眼淚不住地從指縫流下。
為什麼,當年驚才絕豔的少女竟變成了困死後院的怨婦。
為什麼,夫妻二人明明是一對佳人才子,卻成怨侶。
想她蘇琬當年也是才貌俱全,想求娶她的人也曾踏破門檻。
可她多少名門才秀皆沒看上,偏偏愛上了家世敗落的周勳青。
為了他不惜與父母決裂,為了他染上一身病痛,深受折磨。
可最後,她得到了什麼?
周勳青……
那一年,她和他相遇在畫莊,她私下偷偷將自己的畫托在畫莊寄賣,卻被另一幅畫壓了一頭,於是對畫畫的人起了好奇之心。
她也有女子的驕傲,論畫藝,她曾得到過天下第一大儒的誇讚,同齡之中從未有人勝過她的。
他是唯一的例外!
好奇畫,好奇人。
等見到到了人,卻被那人的傲氣所吸引。
如同那飛蛾不顧一切的奔向他,哪怕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隻可惜,情之一字並不是憑借才貌家世就能得來的。
一開始,他對她客氣疏離,可到最後卻是連話都不願意與她說,更別說來這容華院了。
也是,他並不愛她這個高門嫡女,娶她也隻是因為自己的逼迫。
她執著的非君不嫁,氣的父親與她險些斷了父女之情。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後隻可惜,一切都晚了。
如今,父母子女、夫妻之愛俱已失去,留著這具殘軀又有何意。
周勳青,若有來生,我絕不想再遇上你。
眼淚滑過消瘦的手背,她閉上了眼。
綠茵院。
“她什麼話也沒說?”周勳青雙手負後,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聽著丫鬟的回報,聲音清冷。
“是,夫人隻讓奴婢退下,眼下已是歇下了。”丫鬟小心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餘姨娘,見她朝自己點頭後,才舒了一口氣。
“是嗎?”周勳青聲音中聽不出多少的情緒,想起蘇琬素日的言行,哪次不是鬧的他麵子全無。
想來她的避而不見,也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
三年未見,她竟然倔強地連自己回來都不願意出府迎接,妄想壓自己一頭,莫不是還對當年的事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