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聽著落地窗外大雨叫囂似的捶打冰冷的大地,辛苦聚齊的雨珠被震散布在複原。此時霧氣正濃,濃得好像房間內阻隔視線的鮫紗,揮舞著讓人看不懂的哀歌,黑白交錯間,恍然如夢。屋內的沙漏悄無聲息的記錄著溜走而逝的時光,蒙蒙的月光將這裏麵的一切東西的陰影一點點的拉長,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璃月換上一身墨黑的衣裙,仿佛要於夜色融於一體,額頭輕抵著寒涼的門背,溫熱的溫度被迅速奪走,門背上生出一些微冷的汗珠。
沒事的,沒事,我承受得了。不哭,不哭,璃月·蘇摩妮·奧洛……
她在詭異的黑暗與冰冷的房間裏不停地強製性催眠自己,四下無人,悄無聲息,她在對姑姑一家人的思念中痛苦地掉下眼淚,轉過身體慢慢沿著門被滑下,摩擦的觸覺伴有辛辣的痛感,直至跌坐在無溫度的玉石地板上。她低下平日裏驕傲高高仰起的頭顱,雙手蓋住雙眼,瓷白如雪纖細的手臂是帶著幾乎病態的蒼白無力,上麵的青色血管因為手臂的用力顯得顏色越發突出,她拚命按著眼睛企圖製止越來越多的溫暖水分滑下臉龐,帶走她體內的溫熱。
她突然覺得徹骨寒冷,一顆心像是突然被拋入了萬年冰潭裏,但是她卻感覺不到那種冰冷的刺痛,隻因為那顆心瞬間已被寒冰凍得麻木……像胚胎一樣用力抱緊自己,仿佛隔絕了身體外的整個世界,要扭碎掉一切悲傷的源頭。
她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無法自控地又一次墜入她最恐懼的夢境裏:
白裙女孩赤著雙腳在血紅色的枯槁森林中狂奔,腳裸與手腕被荊棘劃破,風裏有濃腥的血腥味。有人是多麼害怕幽靈,有人是多麼害怕疼痛與死神的來臨,而她卻最害怕這種純粹的“虛無”。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連那風聲以聰耳不聞,失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無論自己跑出多久多遠,看到的都是一樣的煉獄景色,無論怎樣呼救,都不會有誰答應一聲,形單影隻,無事可做,且無法輕易從夢中醒來,好比孤身被流放到了宇宙盡頭,讓宇宙的冰涼覆蓋自己的一生年華。
覺得自己是個災星,都會給家人帶來死神的邀請,上一次是姑父他們,這一次又是姑姑,那下一次呢……
她不敢去想象,未來的日子還會有誰受到自己傷害,是祖父大人和祖母大人?是父親和三個笨蛋哥哥?是一眾親朋好友?是迪蘭、諾蘭、希婭、時雨他們?
為什麼每一次失去家人的時候,天空總會下起大雨呢?
她掙紮在身心疲憊與骨肉刺心的深淵中,好像有一把鋒利的鋸子在來回不停地鋸著剖開自己的心髒,又好像是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狠狠戳進她的軀體……
讓她痛苦的人,還有迪蘭,就算他是被別人陷害,錯手殺了自己的親姑姑,也無法怨他恨他半分……想必姑姑在臨死之前,也是這份心思。可他們臨死之前的樣子還眷戀著腦海的位置,如跗骨之俎狠狠紮根在心的缺口上,深深刺痛著她的眼睛,如果是個瞎子,應該不會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卻無能為力吧……
精神一直繃成一根線,根本沒有休息過。悲傷下再也支撐不住,我精疲力竭地跪坐在了那片荒涼的夢境上,捂著臉似笑似哭地發著自己都不明白的聲音。這段時間,我就像石磨子間的豆子,被上下兩塊石頭碾逼得馬上就要粉身碎骨。他們長輩們痛苦,可他們知道不知道我承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