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中爺爺是個商人,平時做點小買賣,偶爾倒賣點古董,幾年下來倒是有了一點積蓄,養起我們這一大家子。我出生的時候爺爺已經年過中旬了,從我記事起,他都是頭發蓬鬆著雜亂無章,不認識的還以為是個拾荒者。而偶爾乍立起幾撮也是格外顯眼,佝僂著身軀,有事沒事的就喜歡坐在門口抽起大煙卷。我爸爸嚐試過給他買盒煙,但是爺爺看都不看,他說現在的煙抽起來還沒個屁有味,那時候我年齡很小,經常問我爺爺你抽的這個煙味和屁味是不是一樣啊?我爺爺漲紅這臉瞪我一眼,嚇得我縮縮頭就不敢再問了。於是我覺得我爺爺是個怪人,不單單是我,隻要稍微上點年齡的人都知道我爺爺是個怪人。聽他們說,我爺爺年輕的時候算是個敗家子,在我爺爺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家裏說不上家纏萬貫,也算是半個地主,而我老爺爺去世之後,爺爺不知為何瘋狂的迷上的古董,大到陶瓷書畫,小到筆硯都要收購下來。可惜當時爺爺畢竟年輕,大大小小的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才稍微懂了那麼一點點。再到後來,家裏已經是窮的揭不起鍋了,就連老鼠都要從我們家繞過去走,不肯進來光顧光顧。若不是我老爺爺的拜把子兄弟一直接濟我們,恐怕早就餓死街頭了......。我爺爺也算是做了一個反麵教材,那時候的人兒都給自己的孩子說,娃來,好好讀書,別整那麼歪七歪八的事,你看看張大手子,現在都是啥樣了。我爺爺外號就叫張大手子,這個大手子並不是說在當地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也不是我爺爺的手特別大,恰恰相反,我爺爺的手特別小,小巧玲瓏,小姑娘見了都自愧不如,但這放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當然有點格格不入。大家取笑我爺爺,所以外號叫張大手子。而我也正好遺傳了我爺爺這一點,還好的是,我並不抽旱煙。家底被我爺爺敗光之後的幾年,過的是完全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生活,然後即接著我爺爺就莫名其妙悄無聲息的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包括我爸爸在內。消失了兩三年,大家都逐漸的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就這樣我父親吃著大夥飯長大,這一頓那一頓。平淡過去了幾年,我父親都熟悉了這種生活,說來也巧,那年夏天他去地裏幹農活,看見大路上渾身是傷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越看越是熟悉,走進過去一看,竟然是我那失蹤多年的爺爺!我父親扔下鋤頭趕緊到處喊人,把爺爺接回了家。當時的大夫基本上是笑著進來,一口承諾包治百病,手到病除,不大會就搖頭出去,囑托我父親做好後事。大家都失去希望的時候,突然間我爺爺醒了過來,不但和往常一樣強壯,連性格都仿佛變了好多。也就是從那之後,爺爺似乎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像以前那麼懶惰,經常出去談生意,依然是古董生意,不知哪來的人脈,更不知道是哪得到的啟動資金,短短的幾年,我們家又恢複了往日的光景。這事理所當然的成了大家後來茶餘飯後的話題,大夥都說,上天看不下去我張家淪落到這個地步,再給我爺爺幾年火頭,但天作孽猶可過,自作孽不可活,張大手子也算是熬過來了。在他消失的那段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父親曾嚐試的問過,每次都是被我爺爺大訓一頓草草了事,從那之後就再也沒人敢提過,生活就這樣平平淡淡的度過,直到有這麼一天他的到來。我清楚的記得那天下午我坐在我們家門市門前,正是下午,陽光暖的很,手裏拿著茶杯頗有天塌地陷,波瀾不驚的感覺。就在這時馬路對麵一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人戴著一個大大的帽子,一米七左右,帽簷壓得很低,和他同樣高的人我估計也就能看見一個嘴巴。等到馬路人少了,他左顧右看的環顧四周,然後快步向馬路這邊走來。經驗告訴我,又有大買賣了。做我們這行的,時間久了,客人一進門就知道是多大的交易。算是一種直覺吧,又或者說是一種經驗習慣。比如說你在馬路上撿了一千元錢,你會怎麼回家?任何人都不外乎兩種情況,第一種極度緊張,左顧右看,小心翼翼,好像是懷揣了一個炸彈的感覺,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奔跑。第二種就是極度的放鬆,恨不得往前走三步,往後倒一步,看看風景,看看美女,似乎見個人都要表現出我真的沒事,當然那是一種不正常的放鬆。他走進屋,我也隨著進去,一股淡淡的香味充斥在空中,我一愣,咦這人還噴香水?接著把他領進內房,拉上窗簾關上門,倒上一杯茶,我仔細的端詳起麵前這人。那人咳了一聲,不自然的拉了下帽簷,我才回過神,不經意間看到他拉帽簷的手纖細修長,皮膚白湛,我心想帽子下麵肯定是個小白臉,居然比妹子的手還白。然後他神神秘秘的從懷裏拿出一個正正方方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我一看立馬驚的站了起來,又定睛仔細端詳,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金絲木盒!我記得看過爺爺的一本古書,裏麵有著記載,金絲木盒,長寬高都是九寸,分毫不差,換為現在的就是三十厘米左右,因為古人覺得數字之中九為最大,又於久同音。木頭采用千年的金絲楠木,在以前的時候隻是皇家專屬物品,價格堪比黃金!好處自然是不用說的,不單單可以防蟲蛀,防腐壞,更有甚者說是用金絲楠木的香氣熏陶一定時日,放在極好風水龍眼之處,裏麵的物品就能化靈成仙,有了自己的意識。當然這說法顯然有些誇張。雖然有些吃驚,但是我想想也是見過不少稀奇東西的人物,長舒了一口氣,又坐在板凳上,裝作淡定的問道:“石頭還是老種?”這是行話,意思就是這是玉還是老翡翠。翡翠和玉的概念很容易被混淆,其實,翡翠確實是玉,但反過來說,玉就不一定是翡翠。就像是男人是人,但是人不一定全是男人一樣。翡翠就是玉中比較高級的一種。那人冷冰冰道:“明器老種”我皺了皺眉,明器是來路不正的,一般都是盜墓賊摸出來的,其實正確的寫法是冥器,隻不過後人覺得冥器這個詞太過於忌諱,幹脆直接叫做明器。一般來說每個地方都有收購明器的黑市,明器必須要從黑市裏走一圈才能上古董店,難道這人不懂規矩?那人站起身子,環顧四周,好像重新來到一個老地方一樣,莫名其妙的我倒緊張的像個客人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轉過身問我道:“那老不死的呢?”我愣了半天才反映過來,我們家年齡比較大的隻有我爺爺,可是我爺爺應該不認識那麼年輕的人吧,難道他認識我爺爺?我稍微低了低頭想看清他長相,他隨著也低了頭了頭,我尷尬的一笑。說:“額,他老人家前段時間出去了,說是談什麼生意,所以這個店的事目前都是我看管。”說著我又把頭扭到那個盒子那裏,目不轉睛的盯著,真想打開看看裏麵是什麼東西!那人稍微驚訝的哦了一聲,然後笑了笑,道:“是麼,那你傳句話給他。”“什麼話?”“碧水灣前三丈雪”說罷他收起來盒子放進懷中,也不解釋什麼意思,轉頭想要出門走出去,突然看到我的手頓了一下,我遺傳我爺爺,手特別纖小,也一直被同齡人笑話,被他一看我趕緊把手縮了回去,他問我道:“你是他孫子?”。我點了點頭,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又搖搖頭,然後又要走出去。我一急不管什麼規定了,哎的一聲叫住了他,心道“難道他要賣給別人,覺得我不識貨?”他似乎知道我擔心的事情,回頭道:“放心,我還會回來的。”然後邊走出去邊自言自語,“你一定會見我的不是麼......”我一直站立了好久才猛地反映起來,嘣的一下使勁錘了下桌子,要是他不回來了咋辦!金絲木盒,千載難逢!!嘖,好疼..我摸了摸拳頭,又低頭喪氣的端起那杯茶,坐在門口,繼續眯著眼打起盹來。這行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凡事都講究個緣分,緣分到了自然錢往口袋裏鑽,你攔都攔不住,不然你幹急就像是太監上床一樣,啥用沒有。到了傍晚,路上行人越來越少,像往常一樣關上門,該回去吃飯了。走在路上我一直想不通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碧水灣前三丈雪,這難道是一個地方名?不對不對,好像是在敘述一個事情,按照字麵意思是有個地方叫做碧水灣,它那裏下了很大的雪,有三丈那麼深。我停下腳步愣在那裏,難道那人是要約我爺爺去那個地方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