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子夜談(1 / 2)

劉璋無奈,隻能暗自提了提精神,順著劉焉的意思席地就坐。

“自黃巾以來,你我父子聚少離多,還記得當年老夫在在洛陽任太常卿時,那時的你不過才剛剛及冠,這一晃多年,我的璋兒也成家立業了,為父甚是欣慰啊...”

老人家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從自己初入仕途談到冀州戰黃巾,再從避禍交州談到入主益州,越說越高興。劉璋恭敬的跪坐在一旁,沒有絲毫的倦意,老父親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似乎有魔力似的,讓他深深的沉浸其中,暗自向往不已。

劉焉說了半晌,輕呷了口茶水,似乎又坐的時間有些久了,腿腳有些僵硬,單手撐地,對著劉璋喚道:“扶為父起來。”

劉璋趕忙上前,牽著老父親的左臂另一隻手扶著他的後背,哪知道劉焉忽的大叫一聲:“痛煞我也!”

劉璋嚇了一大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對父親做了什麼不為人子的事來,這年頭首重孝道,就剛剛這一下就該遭人唾棄了,當下跪倒在地:“孩兒不孝!父親您這是怎麼了,不要嚇孩兒啊。”

劉焉臉色灰白,強忍著疼痛擺擺手,再次端坐到地上,嘶啞道:“我兒請起,此事與你無幹,為父這也是老毛病了,背疽(一種毒瘡)複發,不過好在近些日子已有好轉...”

劉璋感覺嗓子有些發幹,眼前的劉焉哪還是往日裏那個器宇軒昂的大漢重臣,倒更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者,心中一陣莫名的悲痛,垂淚道:“孩兒尚未在跟前盡孝,父親可要好好保重身體!”

“哎,人老了哪有不得病的,為父縱橫一生,能活到這把年紀也算值了,況且這些許小病,不足掛礙。”

似乎真如劉焉所說的,劉璋伺候他喝了點蜜汁,老人家緩了緩神確實臉色好了許多。

“父親這背疽是何時所得?”劉璋皺眉道。

“自打來到蜀中後,估計是水土不適所致。”

“可曾尋過名醫診治?”

“那有什麼名醫,倒也上過幾幅藥石,隻是效果不顯...人呐,生些事情也是難免的,咬牙挺過來便是,你看這幾年下來,為父不還是好端端的坐著嗎?劉焉振振有詞,像是在說服劉璋。

劉璋以為是老人家是不服老,臉上陪著笑容,心裏卻蒙上了一層陰影。忽的,劉璋想到一人,出聲道:“父親可曾聽過華佗?”

“倒是略有耳聞,據說此人極善醫理,隻是漂無定居。”劉焉哪還不明白自己孩子的心意,淡然道:“我兒孝心,為父知道,且不說這華佗是否如傳言一般神奇,即使此人現在蜀中,依然幫不了為父什麼,不瞞你說,長沙張機(張仲景)與我有舊,此人也是擅長藥石之道,為父曾找他診斷過,也是束手無策,曾坦言這病乃是陳年暗疾積累所致,非藥石可解,隻需靜養方可。”

劉焉的話不免讓劉璋有些泄氣,大名鼎鼎的張仲景他當然聽過,即使在後世那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連這樣神奇的名醫都說自己父親治不好,看來確實是上了年紀,老年多病,也不足為怪了。

見劉璋神色頹唐,灰心散氣的樣子,劉焉心下寬慰,岔開話題道:“你母親在長安可還好?”

“這些年母親身子骨硬朗了許多,現在還能舂米織紗呢。”

劉璋口中的母親正是劉焉的正妻黃氏,當年劉焉入蜀時由於黃氏身體不好便和幾個兒子留在了洛陽,如今也是年過五旬之人,多年來也一直是疾病纏身,若不是藥石維持著,怕是早就不在了,劉璋這麼說無非是不想讓老人家太過傷感罷了。

哪知道劉焉深邃的眸子緊緊逼視著劉璋,後者一下子便慌了神,瞬間便暴露了話語中的不實,劉焉搖搖頭,歎了口氣,繼續問道:“範兒、誕兒可好?”

劉焉說的是他的大兒子劉範和二兒子劉誕,此時正留在長安,之前也和劉璋一樣被董卓下過牢獄。

“二位兄長一切平順,父親且放寬心。”

“為父豈能不擔心!”劉焉神色有些激動,怏怏道:“國賊董卓一日不除,你二位兄長便一日不得安生。”

想到董卓殘忍嗜殺的性子,劉璋一陣後怕,同時也為自己的大哥二哥捏了把汗。

“我劉氏乃皇家血統,漢室宗親,他董卓未必敢貿然造次吧...”劉璋思索一陣,覺得董卓不太可能對自己兄弟下手,一來劉焉乃是朝廷柱石,二來董卓和自己一家並沒有仇怨,豈會無故樹敵。

“哼!老賊殘忍好殺,這朝堂之上早已成了他董氏的一言堂,何太後,弘農王皆是前車之鑒啊!”劉焉滿臉怨恨,顯得跟董卓有深仇大恨一般。

“如此一來,二位兄長豈不危矣!”被劉焉這麼一分析,劉璋也開始擔心起來。

“好在之前諸侯起兵,為父冒著落人口實的危險硬是沒有發兵,若非如此,眼下哪裏有你我父子相見之日啊...倒是可惜了袁司空一家慘遭老賊毒手。”

劉璋這才明白,之前關東諸侯起兵討董,劉焉作為益州牧手握重兵卻沒有響應,原來還有這樣的考慮。相反,那袁紹做了盟主之後,董卓立馬殺了他全家老小,也真是相當倒黴。可正如劉焉所說的,他雖然用張魯作亂漢中擋住道路的理由做幌子不去參加義軍,還是難免讓人不齒,堂堂漢室宗親,一州之牧竟如此不作為。劉璋也算是明白到了自己父親的苦衷,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劉焉心裏何嚐不也是存著保留實力的想法才沒有出兵關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