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精市,明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哦。”猶豫了很久,還是像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一樣輕快地開口。
很半天才聽到身邊的人淡淡地“嗯”了一聲,聲線比平時壓得要低。
不二的手指在長凳上輕輕敲打了一下。
“那麼——早點回房間去睡覺如何?”看出幸村的寡淡,不二也不多問,隻是微微側了頭,含著一點極淺的笑意,仿若再平常不過的樣子問道。
幸村這次搖了搖頭。他慢慢轉過臉來,線條幹淨精致的臉被雙光和燈光半明半暗地映著,光影打在半邊臉上,一片水色輕晃的瀲灩。眼睛因為夜色的關係,看起來是很沉的暗紫色,暗得近乎黑色。
纖薄的唇輕慢地漾開一個弧度,在夜色裏美麗得過分的少年忽然綻放出一點尖銳。他說,“周助,我剛剛在想,你有多喜歡我呢?”
不二倏然怔住,他沒有想過精市的異樣是因為自己,原先好好的,在書房還好好的,怎麼……
“我覺得,周助大約是很喜歡我的吧,不然也不會和我在一起,可是——”幸村又扭回頭看著噴泉飛濺的水光,自顧自地笑出來,“周助你,隻喜歡我嗎?”
——隻喜歡我嗎?
——還是,除了我以外,也有著對你特別的人?不是親人,不止於朋友的,那種特別?
不二聽得怔住,表情有些茫然,心下飛快地思考著症結所在。在書房的時候好好的,那麼就是他出去轉轉的那個時候?有人和他說了什麼?可這裏的都是誌同道合的一群愛打網球的少年,知道他們關係的那幾個人更都是人品很可信的。要麼就是回來的時候,回來……
——隻喜歡我嗎?
……所以說,“精市你……是聽到了我和手塚說的話?”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不二想不到還有什麼能讓幸村在短短半個小時裏情緒變化這麼大。說出這樣,不確定的話。
然而這一次,卻不是平常簡單的小吃醋,不是為了吃點小豆腐而故意說出的話,而是表情認真地這樣說。
——然而還好隻是不確定,隻是有點猶疑的口吻而已。還願意告訴他原因。——原本的幸村因為思維難以找到同頻的對象,加之性格使然,很多事情常常悶在心裏,不願意傾訴或宣泄。不二慶幸兩人在還是朋友的時候自己就被定為成了“知己”這樣的存在,讓對方可以將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隻是,問題的症結在哪裏?手塚?——精市不知道自己和手塚上輩子的事情,甚至手塚自己也不知道。那麼那樣簡單的對話有什麼問題嗎?
不二有些困惑地回憶著。
幸村看著他有些茫然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周助覺得我很小心眼吧。”
“怎麼會。”不二連忙搖頭。精市的驕傲尖銳而又有著脆弱的一麵,越是強大,卻越在內心保有著一個黑暗的不確定的角落。好不容易在病後慢慢站在陽光下,而不是把自己困在那個沒有五感的內心世界裏。不二不希望再給他任何機會觸及內心的空茫。“——隻是,精市介意什麼,告訴我好嗎?”——如果不知道原因,以後還是會出現問題的吧。他不覺得精市真的很小心眼,至少自己的朋友那麼多,和自己有親密的舉動的時候他也隻是小小的腹黑一下,並沒有今天這樣的反應。
“介意什麼——?”幸村輕笑著搖頭,沒有看不二,“其實我都不知道啊。”明明不二和手塚之間沒有什麼親昵的舉止——要論起來,和不二肢體語言交流最多的是菊丸。也沒有說什麼越界的話,完全隻是正常友好的交談,他卻本能般的,對手塚有著最重的戒心。
要說的話,是直覺吧。直覺,對於不二而言,那個人是特殊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