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從陰暗的房中傳出。房間內,戴著麵具的男人坐在裏側的椅子上,一名高挑的女性則站在男性對麵。
“沒錯。不過那個小姑娘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點,應該是第一次從家裏出門。而且來這裏時所使用的應該是虛假的身份,否則早就應該會發現到異常才是。”
“有那個可能性,但也有可能是哪個‘黑手’偽裝成私自出門,特意送給我們來咬的餌食,就目前還是暫時不要表現出針對性的異常為好,否則一旦出問題,那些老東西說不準又會要讓我們來背黑鍋。”
男人的話語間有點無奈的意思,似乎不屑他口中的老東西,但又拿其沒有任何辦法。
“我明白了——請問還有什麼指示嗎?”
昏暗的光線中,男人微合上眼睛,
“不,已經沒了。你去上課吧。”
“那麼,告退了。”
高挑的女性離開後,一幅浮空船的全息投影出現在房間中,微弱的亮光讓四周的事物都多少現出了一部分形體。但是那個男人的麵部,卻完全沒有一絲被照亮的跡象,鼻尖以上依然是一片漆黑。
“哼,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子,突然遭遇這樣的意外竟然還沒有被嚇癱啊。”
看著投影中的楠姓少年,男人的嘴角漸漸勾勒出一絲玩味的弧度。
…
“——啊啾!”
突然打出了一個噴嚏,楠之律揉了揉鼻尖繼續向校門走去:
“難道是誰在罵我嗎?——呃、晚上好啊,雅曦!”
一天的課程過後,並沒有體驗到什麼新奇玩意兒的楠之律和其他人一樣踏上了回家的道路,1-C班的妹妹也終於再次出現在視線中。
“哥哥耍壞,竟然都不來找妹妹!”
不,至少我也需要先知道你在哪個班我才能去找你啊
——實際上明顯是他自己忘記了妹妹到底是在哪個班而已。
“這個嘛……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啦。”
“對於好久不見的妹妹,竟然有複數以上的原因可以讓哥哥放棄去尋找作為妹妹的我所在的班級的想法?!?!”
雅曦號瞬間灰白化,艦體遭到重創,
“這個世界,真的是好殘酷……”
看著低下頭似乎在抽泣的妹妹,之律頓時感覺頭都大了,稍微彎下身子想去安撫她時——雅曦突然伸手繞過之律的脖子,突然在他的臉上蜻蜓點水的一下:
“嘻嘻,晚安Kiss我切實的收下了!哥哥還是老樣子那麼溫柔呢,身上的味道也一直都這麼好聞。”
似乎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舌頭,最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跑遠了,
“拜拜,老哥!我先走咯!”
有些不習慣的擺手告別,隨後第一次在與妹妹同校時踏上不同的回家之路。
肚子有些餓了。現在想想,似乎並沒吃午飯的樣子。
走到一處繁榮的步行街,他開始四處張望起來。一個熟悉的背影在不遠處出現。
“——嘿!之律!”
後背被人猛力拍了一下,楠之律不適地咳嗽兩聲,回頭怒視對方。
“不……這是意外。”
藍發的少年一臉無辜。
“接下來這頓飯你請!”
“……咦?!!”
“怎麼,不願意嗎?難道連區區一頓飯的歉禮都不願意付出?”
“可……”
這時,楠之律的肚子適時的叫了起來。
“……”
“……”
“……好吧這頓我請。”
接著兩人乘車來到一家西餐廳,選了一個靠牆的座位。在吃掉溫迪身上攜帶的現金中的一大半後,兩人都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咖啡。
“那個……溫迪。”
“……嗯、什麼?”
似乎剛剛反應過來。
“你從之前開始就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是有什麼要和我說嗎?”
“沒什麼,我隻是……那麼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你究竟,是為什麼特地從加拿大轉學到這裏的?”
“…………原因嘛……隻是一個人在和父母跨海聊天的時候說了一句‘好想去大城市上一下高中試試看啊。’這種感覺的話,然後第四天他就收到了‘到私立夏光來上學吧’的信件以及一張前往香港的浮空船的船票和關於私立夏光高校和這座島的宣傳手冊。”
“就因為這個?”
“僅僅隻是如此而已沒錯。”
“是嗎。這樣啊。”
…
與好友道別後,之律獨自一人踏上了歸宅的夜路。
路上一片寂靜。明明是城市,卻連汽車引擎的聲音也不存在。
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燈光。時間還不算太晚,但目前身處的居民區中,卻見不到半點燈光的痕跡,隻有來自星空的光芒還在勉強的照亮道路。
附近的氛圍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還真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啊。”
故作輕鬆的我自言自語,卻帶來一種是其他人在耳邊低語的錯覺。
(——你來這裏了呢。)
“!!”
耳邊傳來的似乎是微弱的話語聲,同時到來的是如海浪般來去迅猛的頭痛。強忍疼痛猛地轉身,勉強做出了自衛姿勢。但是——
一個人都沒有。
頭痛帶來的幻聽……嗎?
不可能,仔細想想以前也沒有過頭痛的病史。而且這個讓人不爽的詭異氛圍和可能是幻聽的聲音,如果要說成是巧合的話,未免也太牽強了點。
隨後又是一陣短暫的頭痛,但這次沒有奇怪的聲音出現。
“這次沒有聲音。難道真的是錯覺嗎?”
不知不覺間,頭上已經掛上了汗珠——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從建築上看,這裏應該還是那個居民區沒錯。因為太在意那個幻聽,結果害得我迷路了嗎!
正在尋路時,一個似乎是從遠方飄來的微弱聲音傳入耳中,
《這裏是3-3班,事態成功控製,已經可以恢複地區供電了。》
是個聲線較粗的少年男聲。聲音有些失真的感覺。
——是從拐角後的遠方傳來的。
明明本應該不知道的,但不知為何,心中卻無比確信著。就好像……親眼看到一樣。
《這裏是3-2班,了解。五分鍾後恢複該地區供電並解除結界。》
《這裏是2-4班,遭到偷襲了!已經有六人受傷,誰都好快過來支援!》
之後是女聲和聽起來不太靠譜的男聲。
《這裏是3-2班,向後方撤退,3-3班將會在第三個拐角處進行伏擊!重複,3-3班將會在第三個拐角處伏擊!》
《這裏是2-4班,了解!——全員,向後方撤退到第三個拐角處後麵!》
《這裏是3-3班,了——咳啊啊!有正牌的‘撲克’混在裏麵!我們被托住了,無法前往增援!重複,無法支援!》
有打鬥的聲音,還有微小的槍聲以及奇怪的撕吼聲。
身體動了起來,向那個方向接近著。
(要對那些人實施幫助嗎?是真的想嗎?)
這算啥?內心的自我質問嗎?
“……”
不過這個問題來的也很及時。確實,那些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危險的處境。但自己現在過去的話,真的有用嗎?那種好像是在打仗一樣的危險感,直到現在都依然還可以察覺到。
《這裏是2班,發生什麼了?回答我,3班,你那裏發生什麼了?》
《這裏是2-4班,我們頂不住了!快救救我們!》
焦急的女聲不自覺使用了略稱,隨後毫無穩重感的男聲再次求援,失真的聲音中這次已經帶上了恐懼。
“這算什麼啊!到底發生什麼了啊!?”
對著通訊器的少女發出泄憤般的聲音,腦內思索著對麵可能發生的情況。
等等。之前他說有‘撲克’混在裏麵?!
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了慘叫聲,將少女拉回到了現實中。
一回首,出現在眼前的是脖子被割開一半的少年,還有一名胸部被刺穿一處,上半身滿是血液,側臥在地上艱難地看向這裏的眼鏡少女,
“快點……逃!”
剛說完,少女的身軀就再次被一道利刃刺穿!隨後,一具身體纖瘦的高大人形跨過已經失去動靜的少女,站到月光下。
針狀的尖銳雙臂,造型可笑的龐大頭部,穿著詭異的服裝,看起來與頭部根本不協調的細瘦軀體。
——“……是‘撲克’……!”
被稱為“撲克”的存在突然竄到身前,被嚇到的少女向後摔倒在地,手肘壓在了旁邊的軍用通訊儀上。強烈的恐懼感瞬間侵蝕掉她的內心,對生的希望讓她現出哭腔,
《不要,救命……我還不想死……誰來……誰來救救我……救命…救救我!!!》
“——!!”
(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啊——。下定決心了!——雖然不清楚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決定要去救她們!”
——砰!
一聲槍響從附近傳來。
憑借著直覺,之律迅速向槍聲響起的方向跑動起來——之前猶豫的時候已經慢慢走了相當一段路,現在離呼救聲發出的地方已經很近了,
要是這樣都還能放任不管的話,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意氣用事。)
真囉嗦啊!意氣用事也好,不自量力也罷,那統統都是我作為人類的一部分。理性的勸告要是真的有用的話,感性的人類就不會因為救助溺水的人而失去自己的生命了!……明明聽從內心中理性的勸告就沒問題了,明明會有更好的辦法——但是誰會管啊!
需要救助的人就在自己麵前!人類陷入危險中的時候,除了依靠其他人類的幫助就隻剩下全無可靠性的自救了!要是連人類都拋棄了人類的話,那隻能說明:要不是那個人遭到社會的拋棄,那就是社會已經冷漠的不成樣子了!
默默無聞的死去的人難道就真的比為了救人而死去的人來得更加高尚嗎?我可不這麼認為。這個璀璨的人類文明不正是由於人類和人類之間的信任才得以存在和延續的嗎!要是失去這份信任,人類的能力又究竟還能發揮出來幾分力道呢?
選擇獨善其身不應受到譴責,因為其內心已經在受到自我愧疚的懲罰之中了。具有勇氣的人也更不該受到那群置身事外之人的嘲笑,雖然那些人的行為也許會很傻,但至少他們學會的是“伸出援手”而非“冷眼旁觀”。
(……熟悉的人會傷心哦。)
“理性提出的問題,對於感性的人格還真是果不其然的尖銳呢……!”
這對於害怕自己也會遭遇意外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個很好的理由。切實存在的理由。但是總要有人站出來,
“僅以我個人而言,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來形容雖然太過誇張且不一定會去實施。但我可是也不想我自己的墓碑上刻著:‘他的一生,是作為膽小鬼的一生,直到最後也死的毫無價值。’這句話的啊!!”
(激進。)
“想怎麼說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但那些人,我楠之律絕對救定了!!”
(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有一個是一個!”
(……)
沒有再得到回話,少年的嘴角露出稍微有些自嘲的笑容——雖然嘴上是那麼說的,但那明顯是大話,他一個普通人又怎麼可能救下所有人呢。
在路邊發現一根似乎是被遺棄在那裏的鋼管,於是在勻速跑動中毫不猶豫地將其一把抓到手中。
感受著手上的重量,楠之律覺得放心許多。
很快就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麵前是幾乎身首異處的男生屍體,還有身體被刺穿三處,似乎死不瞑目的眼鏡女生。
好過分!
因為覺得會對死者很不尊敬,所以之律忍住了嘔吐的欲望,開始找一些其他的細節來分散注意力。
他們身上的製服是夏光學院的,不會有錯。
走到眼鏡女生身旁蹲下,想為她合上雙眼——卻在此時,少女那幾乎失去神采的雙眼突然盯住之律,緊接著卻又咳出了一口血,同時還有鮮血從鼻孔流出。
“——!堅持住,我來幫你止血!”
雖然一時被嚇到,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聽著之律的話,意識已經嚴重渙散,身體不斷在發出抗議的眼鏡女生卻依舊靠著自身的意誌理解了這句話。瀕死的少女微微搖頭。她看了一眼之律手上的鋼管,隨後又將視線移向自己的左手。
之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邊,一把57手槍握在她的手中,旁邊還有一枚彈殼落在地上。
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之律將手槍拿到手上後再次看向茶色頭發的眼鏡娘——卻發現對方已經沒了聲息。隻有沾滿血的右手,用伸出的拇指和食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小箭頭。
那邊嗎……!
帶著心中滿滿的不甘與內疚,少年將57手槍和鋼管都握地更緊了。盡管左手不是慣用手,但這種情況下已經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拿著鋼管和手槍,少年迅速向箭頭所指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