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摸到匕首的那一刻,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他臉上流露出一絲一毫對我的不屑或是不滿,我就必須馬上殺死他,不能留下後患。
可是蘭葉沒有。他隻是有些吃驚,昂起頭來想了一會兒,壓低聲音說:“唔,當年南齊的公主曾經被西趙擄去,難道就是在那個時候掉包的?……不錯,有西趙的謝丞相在,想必計策周全,瞞過了南齊的人。唉……他也太窮心竭力了,這麼小的孩子,送進去能起什麼作用?”
我沒說話,心裏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覺得很危險。聽說動物對同類表示信任時往往會把自己的肚子暴露在對方麵前,因為那是它渾身上下最軟弱的部分。不知道它們這樣做的時候心裏有沒有忐忑,總之我有,如同把柄就此被人捏住,種種被他陷害的幻想紛紛驚慌失措地掠上心頭。
蘭葉仿佛看透了我的心理,對我說:“郡主放心,我說過的話,永遠作數。不管你幹過什麼,那天我仆臥街頭的時候你賜我飯食和銀兩,這是救命之恩;當我已經要你離開,你卻還回來救我,這是你對我的恩義,我更加不能忘懷。”
“區區兩件小事,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冷冷地說:“你不用掛在心上。隻要你不將我的事情說出去——”我凝神觀察他的表情,很防範地說:“我就感激不盡了。”
他歎了口氣,淡淡地笑了笑,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問我:“你如今想要做什麼?你方才提到你的母親和弟弟,他們在雲南謝丞相手裏吧?”
我心裏一酸,點了點頭,眼淚終於流出。
蘭葉沒說話,停了一會兒,才說:“我看最好的方法是將他們救出來。你不能再這麼被人威脅下去。”
這句話正說在我心坎上,我抬起頭來看著他,心裏又是期待,又是恐懼,隻覺得如今這個人對於我的重要性,又不是一個謀士那麼簡單了:他現在掌握著我的秘密。
蘭葉從床上探起身來,拉我坐下。他誠心誠意地看著我,說:“郡主,我蘭葉是真心願意幫助你。如果你不願意,就隻需要說一個‘不’字,我即刻就走。”
他盯著我,我想了又想,搖了搖頭,眼淚奪眶而出,說:“不行,不要走,請您幫我。”
他點了點頭,重新斜躺下來,正色說:“你不妨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我,蘭葉雖然不才,還可以為你分析謀劃,讓你不至於摸不清頭緒。”
我看了看這房間,板壁甚薄,不由得有些擔心,同時心裏還是有些不情願,便說:“還是改天換個地方吧。我看這裏不太妥當。”
他笑了笑,示意我推門去看。
我按他所說的,將門窗推開,隻聽見四周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音。細細觀察,隻見門廊外有兩個人影,仿佛坐倒在地上,發出陣陣鼾聲。
我回過頭去,蘭葉拈須微笑,說:“剛才去廚房時失手在飯裏丟了些東西。這館驛裏的人隻怕不睡到紅日高照是不會起來了。”
我勉強笑了笑,心裏想,也罷,暫且說出來,看他怎麼應對,如果他有一絲看起來可疑的表現,我就殺了他,也沒有什麼過錯。這樣想著,便坐了過去,將所有的事情從頭講起。
我以前幻想過,在什麼時候,可以對什麼人說出所有的實情。但是現在,我隻是這樣平靜中略帶著些忐忑不安,從我小時候一直講到南齊亡國的那段日子,再講到這一路上十六王爺等人不同的嘴臉,最後講到方才在宮中的所見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