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藜拂開額頭的發絲,對著鏡子發了一陣呆。鏡中的女子眉毛修得很細,眼神呆滯,麵色因為宿醉有點蒼白,嘴唇倒是飽滿。她再仔細看了看,又發現手指甲是精心修理過的,桃底貼水鑽,一看就是保養得當的一雙手。
杜藜甩甩腦袋,覺得自己還在做白日夢。
漱了口,隨意抹了一把臉,拿著梳子對著那一頭扒拉兩下。什麼時候頭發都變成波浪卷了?她有點疑惑。
煮的咖啡飄散著濃香豆渣味,喝到口裏有點苦,不過她喜歡。
手提電腦裏麵的插畫已經成了形,隻差最後的潤色點綴。她隨手又塗鴉了兩筆,咬著吐司,屏幕裏麵模模糊糊地顯出她的樣貌,她怎麼看怎麼怪異。
雜誌插畫作者群裏麵已經開始有人迷糊地問:今天幾號了?
她瞄了一眼桌麵上的台曆,13號,最不吉利的日子。群裏那個人依然在叫幾號了?沒有人回答。這種問題,有必要問麼,傻冒一個。
屋裏安靜得出奇,她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左右看看,發現不是缺少了東西,而是多了太多的東西。
空酒罐,零食袋子,碎渣,裝鹵菜的盤子已經空了,裏麵丟了幾根鴨脖子。她抓抓腦袋,實在有點忍受不了房間的淩亂,丟下畫筆認命的拿起吸塵器,打掃臥室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一隻口紅,水蜜桃口味。
又是桃色,她討厭這種粉嫩嫩裝可愛的顏色。
專業雜誌堆放得到處都是,她也一一整理好了放好,目光從電視機屏幕上閃過的時候,她覺得有點奇怪。裏麵倒映出來的人穿得也太暴露了一點吧?也太淑女了。
桃色的連衣裙,背後開叉到腰部。她斜著身體,下意識摸了摸胸部,果然沒有穿內衣。太大膽,太……這身衣服是穿著用來勾引男人的麼?可惜,她身邊男人太少,色迷迷的男人也少。也許是因為她一直穿了內衣,不露背的緣故?
這是什麼理論?
再一低頭,發現腳指甲也吐了桃紅。靠,太豔麗了。
她什麼時候把自己搞成這種鬼模樣。一把丟掉吸塵器,整個人湊到萬年難以用到的梳妝台前麵,對著那大圓鏡子貼了上去。
“這是誰呀?”她倏地爆出這麼一句。
她對著鏡子仰頭、低頭、歪頭,張開嘴巴大笑,咧著嘴角假笑,皺著鼻子冷哼,眯著一邊眼睛斜視。這下又發現,眼睛上居然還塗了睫毛膏。她剛才洗了臉,這睫毛膏居然還黏糊在上麵,要發展奸情也不用這麼難舍難分吧。
什麼時候化了妝她都不知道?
跑到洗手間,耗費了一番功夫洗幹淨了臉,又發現渾身癢癢地難受,脫了衣服放水洗澡。
手指勾著那豔色的丁字褲,如果是漫畫的話,她腦門上絕對有一排黑線。抬頭,正好看到大鏡子裏麵的女人,脖子纖細,鎖骨的線條有點性 感,胸圍很傲人,腰部跟水蛇似的,再往下……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肚臍以下,光滑一片。她扶著額頭,覺得自己美劇看多了,她的荷爾蒙不至於旺盛到她要將除了頭發之外的所有毛發都剔了幹淨吧?
淋蓬頭的水灑落下來,冷得她一激靈,頭疼有點舒緩,後知後覺地再將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一遍,這身體真陌生啊!
她感慨,抹了一把頭發,去抓洗發液,眼神不自覺地繼續往鏡子飄。她忍不住深呼吸一次,再緩緩吐出滿腔的濁氣。指著鏡子大罵:“你丫的從哪個時代穿越來的?”
鏡子裏麵的女人嘴巴開合,好像回答她:你丫的才穿越呢,傻冒!
她將自己的臉壓成夾心餅幹,再拉扯成機器貓狀,又扭成豬頭,總結:“這不是杜藜。”
鏡子裏麵的女人她認識,不是杜藜。或者說,鏡子裏麵的女人昨天也在這間房間裏麵,跟她一起喝酒,跟她抱怨男人不懂情調,抱怨對方隻陪老婆去馬爾代夫不帶她去法國,抱怨對方的床上技巧太禽獸,抱怨……
她,杜藜也想抱怨啊!
她們隻是鄰居,隻要她不出房門,一年都不會跟對方遇見;就算天天出大門,也不一定天天碰見;就算在一層樓,她們也不可能同時一進一出打個招呼!
對,她認識這個女人,是她的鄰居。而且是到昨天為止還算得上路人甲的陌生人。這個命叫‘路人甲’的陌生人無意中看到她出門丟垃圾,搖晃著一袋啤酒問她要不要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