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詩……
瓜棚遇鬼……
鬼怕孝心人……
張閻王……
饑荒詩
明朝之時,景泰五年,陝西省大饑荒。皇帝使一個大官叫做周文襄往陝西開倉賑濟。既到之後,回覆一道本章奏上,並吟詩兩首,送與朝臣一看,雲:“其詩語語傷心,能使人滴出眼淚。算寫盡淒涼苦楚之景矣。”
其第一首曰:
蕭蕭行馬過長安,滿目饑民不可看。
十裏路埋千百塚,一家人哭兩三般。
犬銜骸骨形將朽,鴉啄骷髏血未幹。
寄語當朝諸宰輔,鐵人聞著也心酸。
又第二首雲:
艱難百姓也堪悲,大小人民總受饑。
五日不燒三日火,一家關閉九家籬。
隻鵝隻換三升穀,鬥米能求八歲兒。
更有兩般堪歎處,地無荒草樹無皮。
將此二詩常時吟詠,可以止驕奢,可以省浮費,可以養靜氣,可以息貪心。想到此饑荒難捱之時,安有心唔肯知足之理。
瓜棚遇鬼
滄州河間縣,土名上河涯,有一人姓陳名四,年方二十二歲。家貧未有娶妻,以賣瓜菜度活。
一晚,往瓜園看守。時值五月初三四,月色微明,望見園邊樹底似有四五人來往遊行,相聚而語。陳四思疑此等腳色唔通,想來偷瓜,雙手執住一條青蘭棍,藏身密葉之內,觀其動靜。忽聞得一人曰:“我等且去瓜園一遊,行嚇瓜地,聞嚇瓜花,睇嚇瓜仔。你話如何呢?”一人曰:“唔好去,唔好去。
衰起番來,遇著陳四,被佢嚇死,重反為不美。”其人笑曰:“你既死了為鬼,重要再死一回麼?隻見人怕鬼,有乜鬼怕人。
你真正細膽咯。”彼鬼曰:“你咁大膽,唔駛怕人,又何以唔敢白日出現。”此鬼曰:“你真正尖利,一句頂住我。但我怕他人,不怕陳四。”彼鬼問其故,此鬼曰:“我於十日前,曾經入土地祠,見陰司勾魂票到,有陳亞四之名,不兩日要死。
遲得幾晚,陳四與我等攜手遊行,怕佢甚麼。”又一鬼曰:“你隻曉得講鬼話,知一不知二。陳四唔死得咯。”此鬼笑曰:“包你咁長手腳,何解緣由?”答曰:“我昨日入土地祠,見案上有一角文書,係城隍發來說,陳四老母近日做一件陰功,添多十二年壽。”此鬼曰:“點樣陰功法?”答曰:“陳四鄰屋有一個財主婆,失了錢二千,思疑大婢偷去,日日鞭撻。話要認了便罷,若不肯認,要打死為止。(若係自己仔女偷去,未必打得唱淒涼。)婢之父聞之,怒曰:“如果我女做賊,要將他投於海中,不使生於人世。”此婢日夕悲啼,進退無路。
陳四老母不覺傷心,代為憂慮,其偷與不偷,尚屬無憑,但有死無生,實為可憫。想得一計,將自己衣裳首飾盡行押去,得錢二千文,捧向財主婆處告曰:“我老身前數日入來你屋,並無人在此,見有錢百餘幹,堆在地上。忽起貪心,竊取兩吊。
以為咁多錢數,未必記得分明。不料查察起來,疑婢所竊,將他毒打,心有難安。老身前世唔修,致今生窮苦唔通,重結此冤債,待來世酬還麼?今將錢數交還,望你寬容大量,赦我一時之錯,勿計前非。”財主婆曰:“原來如此。我又不知老伯婆。既是拈去,若係緊支,何妨借用。今既交回,事經明白,我不怪你無用懷漸。”話完兩別。灶君將此事上奏於天,玉皇大帝將此事發落河間縣城隍注簿,查得陳亞四老母前世唔修,今世應要有仔養老,孤零獨立,苦楚難當。其子陳亞四,壽該二十二歲,注於乾隆三十四年五月初六日死。今既有此件陰功,應將其子添壽一紀,長多十二年命,以養此婦終身。你都唔知頭尾。想陳亞四遲幾晚共你遊行,唔怪得你咁快活。”此鬼曰:“暇!暇!數日之間,又是一場變卦,方信閻王簿上有添有改,都無梗板寫法也。”
陳四聽到此言,不覺咳嗽一聲,數鬼忽然散去。陳四聞言又驚又喜,終夜思量,方知陰功可以補壽,藥物不能補也。陳四初時見老母托錢交回於人,一肚怒氣。聽了一番鬼話,方知老母救人之故,怨氣皆消。又細想起來自己命短,得母一善,能添一紀。十二年後,又要死亡,有何長策?不如我自己立誌,日日去修,到了十二年,其功不少,玉皇大帝又將我壽數加增。
壽愈增,我善愈積,將來有福有壽,有子有孫,亦人生之大想像也。但家道貧難,難做救人之事。細思:“善莫大於孝。”
能盡孝道,莫大之功。於是歡喜奉承以待老母。其母又安享八年而死。
陳四此時取妻生子矣。後修善行,晚年福壽而終。
世界之間,有修善而見報者,有修善而不見報者。
非無報也,報之而人不覺也。假使當時鄰裏盡知陳四老母救婢一事,眾人必曰:“亞四老母咁好心,好之又唔見有好處。亞四並非發財,並非發貴,亦不過挑瓜賣菜,辛苦度日而已。何嚐有,點樣榮華呢!”誰不知,唔係做個點善心,想有個仔賣菜,奉養老母而不可得。若非瓜棚遇鬼,或曉得前生今世,禍福原由。世界事許多難解之處,而鬼神消息,有大算盤,不外添補扣除,統前後其計之也。
鬼怕孝心人
晉陵城東門外,有一人姓顧名叫亞成,生子,娶媳婦錢氏。
其子遠出雇工,錢氏在家十分孝順。
適順治十三年,城之東,便大起瘟疫症。轉相傳染,有一家死盡者,有一巷僅留數人者,親戚不敢過門探問。顧成亦染此病,一家八口,病在床中。未起症時,錢氏歸寧母家一月之久。一日有婦人報到曰:“亞嬌,你翁姑個處,時症大行,一家之人,俱受重病,做乜你唔去歸睇嚇呀?”錢氏聞言大驚,麵變憂愁之色,歎曰:“相離甚遠,我點得而知。”即卷起袱包,辭別父母。老母留住曰:“女呀,你唔好去個的。唔係別樣病,係叫做有牙老虎。你偏回去,若撞板起來,連你都死幹淨咯。”錢氏曰:“唔怪得老母憂,但男子娶妻,無非為翁姑生死之計。(曉得大道理。)今者有病不歸奉事,與禽獸何異。
女今要去,就係死亦甘份。父母不用掛懷。”(人話忠臣不怕死,我話孝婦不怕死。)父曰:“照你講起番來大條道理。況且生係佢人,死係佢鬼。在父母亦難強留。”(父親甚明白。)錢氏起行,老母送出村外,流淚囑咐曰:“女呀,你要去即管去,至緊要知避忌,須買的蒼術,塞住鼻哥方好。”錢氏曰:“謹遵老母所言。”遂分手而去。
錢氏望在路直走,想即時見了翁姑之麵,方得心安。將歸到村邊大社壇,家中病者似見一鬼,自外走人來報信,形影徨急喊各鬼曰:“我等快的走出去,不宜在此也。”眾鬼問其故,報信鬼曰:“今者孝婦歸家,諸吉神皆擁護而來,我等再留,有些不便。”各鬼慌忙失色。有的想縮入床下底,有的想躲埋門角頭。報信鬼曰:“唔做得,唔做得,張須被佢睇出,你唔走,我去咯。”
報信鬼即奔,各鬼跟隨而出。
錢氏入門,病者俱能起坐。錢氏先到翁姑床前問曰:“公公呀,婆婆呀,病得咁淒涼。新婦都晤知到,有失奉事,罪實難容。有請醫藥先生來調理否?”家婆曰:“此等病症,有誰人肯來探問呢,惟有自己辛苦待死而已。我斷唔估重得見你咯!”錢氏曰:“如今病體如何呀?”翁姑曰:“一連幾日辛苦,都唔話得過你知。頭又重,喉又幹,口又苦,心腹又飽脹,腳骨又困倦。欲轉側不能,欲起身不得,實在一世唔病過咁淒涼。如今忽然間頭見輕,喉見潤,口見涼,心腹見自在,腳骨見寬舒。可以起得身,可以移得步,你話奇唔奇呢!”
(瘟疫鬼去了。)錢氏大喜曰:“公公,婆婆,我扶你出去,中庭坐嚇。”家婆曰:“好呀!好呀!我睡倒床中,迷迷懵懵,好久不知天地,出去看嚇日頭在那處。”家公曰:““我都想出去。”錢氏遂扶兩老人出坐。家公歎曰:“怡凳生塵,蛛絲掛滿簷前咯。”家婆曰:“你瞧神樓上個的燈盞被老鼠拖跌在地呢。”錢氏又扶眾等,姑叔出來,一齊共坐。有的尚帶歎息聲,有的似帶歡喜色,有的挨住椅,有的扶住台,有的問答懶出聲,有的挨斜伸開腳。錢氏曰:“公公,我去煲粥與你大眾食。”家婆曰:“好久唔聞米氣咯。今日食粥,明朝食飯,可以無妨。”各人曰:“前者唔肚餓,今見餓起來,唔知得咁古怪。”家公曰:“我亦係如此。既食粥之後,出的微汗,個個精神,行動自然,聲音清爽,鄉裏皆稱為奇事。翁姑遂將瘟疫鬼說話傳之於人,男婦聞之,俱化為孝順,此處百餘年之久,瘟疫全無。錢氏所生之子,長大以征戰有功,官居武職,至今子孫猶昌盛焉。
張閻王
乾隆間,浙江杭州有一秀才,張繼興,素無品行,欺壓鄉鄰,醜事多為,人皆笑罵。
一日,去探一朋友。聞得某村有一婦人做鬼婆,能呼神召鬼,各婦女信而問者無數,咁多人。張繼興與友亦去看其舉動。
正值鬼婆焚香作法,說出鬼聲鬼氣,鬼模鬼樣,講鬼話,養鬼迷,眾人亦以為真鬼來也。各人拱立靜聽,惟恐不誠。張繼興一見,勃然大怒,走上前以掌打其嘴巴曰:“你妖言惑眾,欺騙人家錢財。若係我做閻羅王,必要扭斷你個頭。”各人睇見,掃興,掃興,索然無味,俱散而去。(□補一來散常)遲得幾日,此鬼婆頸上生一大疽,變成斷頭瘡而死,人人驚異。遂稱張繼興為張閻王。
又數年,張繼興得病,魂夢之中,見有兩人如官差一樣,素不相識,請繼興同行。走到一間宮殿,闊朗輝煌。左右兩神卷簾而坐,中間一神垂下竹簾,麵不得見。張繼興問:“神帶我到來有何吩咐?”神曰:“有一個鬼婆告你,因此召你而來。
你怒罵鬼婆之事,道理甚公,原無冤枉。但你亦非正經人物,須自將生平作惡,其有多少要一一自認出來。”叫左右與以粉牌,令寫其上。張繼興執筆直寫完兩個粉牌,尚覺未荊神曰:“隻此數條罪有餘矣。照你自話,應得何罪?”張繼興想了好久,答曰:“應遭雷打。”神曰:“罰猶未足,當打三次。”
卷起中座簾,叫繼興抬頭一望。看見中座神像嚴然自己相貌,方醒悟前身即閻王也,因有過失,又罰轉世為人。一息間,兩差役又來送張繼興回裏。忽然大驚,如夢初覺,汗流遍體。盡日思量,想起根底原深,隻因肆無忌憚,以至罪大惡極,當受雷誅。枉費半世讀書,自稱明白,與聖賢道理大相反背。更有甚於庸俗之流,生受人憎,死遭鬼責。自思堂堂七尺有誌男兒,豈甘為不善“之徒,空生世上。就是從前既錯,悔亦難追,而今做過一日好人,猶得謂不甘於自棄。立定此意,回頭是岸,決誌不移。
自後一洗前非,改惡為善。忽一日,雷電交作,將繼興震死於地,既而翻生。又數月,看戲於台下。又雷聲至,繼興知打自己,叫眾人急急行開。話未完,果然震死,未幾回生,慌忙而歸。在鄉間教館,細心教導,苦誌殷勤。又聞雷響之聲,□□鼓震,張繼興恐怕第三次定必打死,斷難活矣。因走避入黑漆台下,霹靂一聲,盡燒被鋪蚊帳,而繼興得生。張繼興心知劫數已過,仍複勤於修善,苦習文章。三年又中舉人,安享一年而死。
張繼興常將自己之事勸人,肯直認不諱,話得久留人世者,改過之力也。
陰間有一殿閻王張繼興之前身,或十殿之一也。
因有不謹,率意而行,判斷多差,受罰再生人世。假使繼興一向能不作惡,好事多為,其前程豈可限量。
或做進士,或做翰林,亦未可知。至於打罵鬼婆,理之正者。而自己所行,諸多不正之處,誰敢向而罵之。
繼興自己係秀才,隻知罵人,不知罵自己矣。非但不知罵自己,並不知自己有過惡處也。然自己不知,而鬼神知之,而且記之。菩薩語你惡,似乎誣賴你,叫你自己寫出罪狀來,都算公道。兩個粉牌寫之不盡,生平之作事,勇於見惡,必為自認,甘受雷誅。菩薩以為未足,要誅三次,方可抵其凶橫。嗟!嗟!人生在世,幾十年間,好人唔做,偏做醜人,是何解也?
殊不知,你舉拳頭以打人,雷公磨定斧頭以待你;你用毒心頭以謀人,雷公睜開眉頭以看你。任你做,任你暴,天地自然有分數。世事到頭終有報,天倉滿係掘頭路。觀張繼興之對兩神招認案也,此時無惡氣矣,而且低頭心息矣。若使既醒之後,依然不改,恃勢行凶,雷公必打死他。第二世要打,第三世又打,以滿三世雷誅之罰。可幸,繼興能知既往之非,勇於為善,將功贖罪。菩薩亦鑒其心,初打一次死而複生,第二次又打不死,第三次打,幸而免焉。非雷公怕漆器也。
譬如父母打仔,其仔如果真知錯過,悔罪心誠,縮入床底,避之父母,亦有時忍住手而不打者。雷公能使山崩地裂,大樹破開,何況小小一張漆台,斧頭不能用力麼?因見繼興有改過之心,知其誠切,故免其死。
至於後來又能中舉,做過好世界,此是繼興從苦海跳出來,尋上岸也。“所以人要修行,修整爛船,修整爛命,肯修未嚐不好。如張繼興以閻王轉世,其命定必好過常人。無奈作得多惡,要受雷誅三次,其命可謂又爛到極矣。竟然不死,掩過時災,以勇於為惡之心,變而為勇於為善,真算大英雄、大豪傑、大力量、大手段之人,比不同別人。既錯之後,將錯就錯,任由錯到底,拚作一鋪爛也。
俗話傾談二集
(清)邵彬儒著
俗話傾談二集
目錄
上卷
骨肉試真情……
潑婦……
生魂遊地獄……
借火食煙……
下卷
好秀才……
砒霜缽……
茅寮訓子……
俗話傾談二集
上卷
骨肉試真情……
潑婦……
生魂遊地獄……
借火食煙……
俗話傾談二集
骨肉試真情
香山縣有一人姓明,兩兄弟,兄名克德,弟名俊德。父母先亡,遺下家產值數千金。克德娶妻淩氏,知情達理,女中之君子也,上能敬夫,下能愛叔。俊德十七八歲,尚未成婚,在家管理耕種。
克德相交兩個朋友,一個姓錢,一個姓趙。兩人不是正經人物,本係無賴之徒,到來一味奉承,想貪飲食。克德又唔明白,以姓錢為知心,以姓趙為知己。(克德心盲,又遇瞳人反皆,所以,唔望得真自己,又唔望得真人)錢趙兩人得意遇時,講三都七國本事非凡。克德本來唔好性情,遇人得罪佢,就一肚火氣,錢趙不去潑水,反去添油,話:“駛乜怕佢呀!有咁丟駕就打佢,奈乜何就告佢亦易事。”姓錢話:“兵房師爺係我姐夫。”姓趙話:“三班總頭係我老契。”克德拍掌喜曰:“有咁樣人事,隨便車天。”滿斟一杯勸姓錢曰:“好手足。”
又斟一杯勸姓趙曰:“好兄弟。”三人暢飲,劈口高歌,或猜拳,或大笑。克德大聲曰:“喊我細佬來,快的趕去炙燒酒、殺雞,唔得及,將廿隻鴨蛋打破,濕半斤蝦米,切一兩臘肉絲,發猛火,洗鍋仔,快的炒熟來!”
誰不知俊德見個樣情形,聽此等說話,心內帶幾分唔中意,又惱錢趙二人常來攪擾,俱是無益之談,漸漸生出怒氣。有時錢趙二人來探,值克德不在家,俊德不甚招接,錢趙二人知其憎厭。一日與克德飲酒時,姓錢帶笑開言曰:“老明,你地出來處世,真第一等人,與朋友交,疏財大義,可稱慷慨英雄。”
克德曰:“好話咯,不敢當。”姓趙曰:“在你無可彈,但係俗話傾談二集??你令弟,與你性情爭得遠,佢待我亦唔醜見,佢待你太冷淡無情。論起番來,長哥當父,對亞哥唔恭敬,未免都不合理。”
克德曰:“唔知點樣解,我又硑罵佢,又打佢,就見了我好似唔中意,個龜蛋想起來真可惡咯。”(漸漸火起咯)姓錢曰:“睇佢心事,好似思疑你做亞哥,瞞騙於佢。”克德曰:“有點瞞騙佢呢?不過有好朋友來,(姓錢共姓趙)飲多的,食多的,咁樣之嗎?”姓錢曰:“佢唔係思疑你個的,必定思疑你吞騙錢財,慌你舂了落荷包,個樣是真。”(姓錢咁伶俐)克德曰:“我個心如青天白日,(誰知墨咁黑)朋友所知呀。”
姓趙曰:“朋友盡知,總係你令弟唔知。”克德曰:“難咯,難咯!有時話朋友好過兄弟,正為此也。”(遲下你就知)錢趙兩人勸曰:“老明,你莫激氣,細佬唔明白,務宜忍住個肚,不可怒出外麵。(好勸諫)講起來似乎離間你兄弟,(都唔係似乎,分明便係真正)不過蒙你過愛,即管講句。”(不是即管講,其實盡力講)以知你委曲耳。”(錢趙之心重更曲)克德自從聽過兩人之言,心中漸漸不同,作細佬如仇人一樣,一語不合就罵,一事不合就打。
一夕睡在床中,淩氏諫曰:“翁姑生你兩人,兄弟之親,能有幾個呢?為何一見細佬,就憎得咁淒涼,唔通骨肉之情,不如朋友?你知厚待朋友,何以薄待同胞?是愛疏而不愛親,顧外而不顧內也。”(此張枕頭狀,原甚少見,又好呈詞,理應批準為是)明克德曰:“莫講、莫講,個的腳色不中用,唔做得料駛。”(批出不準)淩氏曰:“細佬唔中用,你的朋友好中用麼?”(再入紙)克德曰:“我的朋友,唔係嘻嘻,聽錢趙兩友講起來,可以落水舂牆,替生替死,與我細佬爭得遠咯!”淩氏曰:“替死之事,都要試過方知,以我心意,朋友要交,兄弟要愛,睇你的友,都係貪你飲,貪你食,重怕拖你俗話傾談二集??落水,都唔定也。”(此婦人乜咁本事,能料得咁透)克德曰:“你女人家,曉得乜東西,隻曉得買好油搽髻,男人大丈夫,有乜聽老婆說話呢!(唔聽你有錯)我自有主見,你不得多言。
”淩氏歎曰:“別個婦人向枕上造是非,故意想離人骨肉,人家做男子,尚者所從,惟我勸你愛自己細佬,你做老公,唔謊信我一句,嫁得你咁硬頸,有乜法子呢!”克德曰:“細佬無好處,我就唔愛佢,你共佢實久好麼?”淩氏歎氣一聲,默然無語。克德遂將細佬趕逐出門。俊德走往鄰村酒米鋪,做火頭棲祝錢趙兩人,自後更無忌彈,三日來一輪,五日來一次,捉狗仔,切魚生,彈琵琶,吹鴉片,嫖賭飲蕩,辣得周身引,好似大花筒。(相與個的邪朋匪友,練做敗家精規模)淩氏泣諫不從,付之長歎。
一晚,克德在祠堂飲酒歸,形容半醉,淩氏在門邊等候,以手指之曰:“你止曉得盡日醉。”克德曰:“唔醉有乜事呀?
”淩氏曰:“你話硑乜事,就有事,過你哩?”克德怒氣入房,橫眠床上,淩氏附耳細語低聲曰:“如今後花園殺死一人,棄屍在地,你尚睡得咁安樂麼?”克德聞言大驚,如冷水澆背,麵色發青,即拍床起曰:“殺死誰人?”淩氏曰:“不知。”
問誰人所殺,淩氏曰:“不知。”克德曰:“快引我去看。”
跟隨淩氏跑入園中。時值點燈之候,夜色微晦,果有一人眠在地上,頭麵難認,但見所著白褲,血色淋淋。克德一向膽小,(惟飲酒量大)一見嚇得魂飛,搖頭歎曰:“該衰咯!該衰咯!
不知那個能來羅我命咯?”淩氏曰:“唔知你與誰人結怨,故此移屍嫁禍,想來累你身家?”克德曰:“有乜辦法呢?”淩氏曰:“趁今未有人知,快將屍骸埋沒,可保無事。”克德曰:“我去叫土工來。”淩氏曰:“土工未可輕信,將來恐有泄漏,借機生端,受累不淺。此事惟有心腹人,方可信托。”克德喜俗話傾談二集??曰:“有計,有計。”即點爝燈籠,先到趙友處。趙友聞知,請入,坐下,趙友笑曰:“咁夜到來,有乜好意?”克德執住趙友手,出門外細聲說:“今晚因係咁樣如此之事,想求你幫一臂力,埋沒屍海”誰知趙友忽聞此言,心中暗想:“此事所關人命,後來有人告發,白白雖得打死。”(你曾經話可以替死呀)遂對克德曰:“老明,你待我都算好咯,唔說咁樣事,就係□你弟輩可以做得來。(怕未必)但我一生至怕見死佬,就係□□來問人都怕。(獨不怕狗肉魚生)前者自己父母去世,都係請土工執拾,唔敢到棺材邊望一下。(好孝子)你如今講過,重硑好久乜暗。老錢大膽,你去請老錢惟真。”(老錢係真,唔通你舉了)克德又去好錢之處,急扣開門,錢友曰:“乜咁慌忙,有何貴幹?坐、坐、坐。”克德曰:“我唔得閑坐,共你斟酌一句。”錢友曰:“有乜好斟酌?必定係好頭路。”
克德遂攜錢友在密處,以花園死佬之事說知,錢友聞言,吐出舌曰:“那個咁陰毒□□咁樣貨來害人,真正有本心咯!”克德曰:“老趙不肯來,我想求你如此如此。”錢友想:“□人命關天,終須告發,老趙不肯做,我有咁蠢才?”遂對克德曰:“老明,我唔怕死佬,我作佢冬衣,咁樣都做得,但係撞板,今日發大熱氣,周身唔自在,都硑食飯呢!在想叫老婆刮一身痧,點能替你做得呢?”克德曰:“求你委曲嚇。”(你慌佢將來唔委曲你呢)錢友曰:“我共你有乜第二句呢?你從前叫我飲、叫我食,我都有乜推辭,何況舉手之勞,成乜說話呢?
我都唔共你坐,要歸床睡,養下精神罷咯。”克德遂心麻意亂,垂頭喪氣而歸。又被風吹息燈籠,踢崩腳趾,幾乎跌落深之下,險些執住個條樹,強扒進土來。
歸到家,淩氏問曰:“兩個朋友來了麼?”克德惱氣曰:“豈有此理?一個語唔見得死佬,一個話發大熱氣,總之係一俗話傾談二集??片虛。”淩氏曰:“去叫二叔歸來,或者可能幫手。”克德曰:“硑錯、硑錯,果然高見不差。”(個陣要信老婆說話咯)即用碎布紮住腳趾,又點燈籠而去。拍開門入,東家曰:“夜深叫令弟,有乜緊事嗎?”克德曰:“佢大嫂肚痛,叫佢去執藥。
”東家話:“要咯,唔係要兄弟做乜呢?”跟出門去,隨路隨問曰:“亞哥,現今大嫂痛得好淒涼麼?”克德曰:“唔係、唔係,因花園中有如此如此,要你歸家,同了此事。”俊德曰:“應你要,應份要。”(曉得應份兩字就曉得天倫)回到屋,淩氏用蓑衣夾大席包卷好周至,兩兄弟用竹棍抬起,並攜一張鍬、一鐵鋤,不動聲色,轉過後岡,直到山腳幽僻之處、水邊濕地,發勢盡力掘了三尺深,將屍埋葬,用腳踏平,兄弟歸來而睡。
克德睡在床上,心頭仍跳高跳低,不勝驚恐。淩氏曰:“夜靜更深,料得無人知覺,可以無妨。”克德曰:“千保萬保,無人知道。”淩氏曰:“你話錢趙兩友可以替死,今竟何如?”
(反案咯)克德曰:“不消提,悔之無及。”淩氏曰:“你話細佬唔做得料使,大約勝過他人。”克德曰:“患難見真情,此言不錯。古人雲:打虎不離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果然真事。”淩氏曰:“我地女人個隻髻,值得好油搽否?”克德不覺笑起來,答曰:“不止搽油,戴枝金釵都值。就係繡條大紅裙、聯件花衫袖過你著,你都無愧咯。但係世上婦人,隻曉插花搽粉,裝整風情,總想外人睇佢,話佢好樣,話佢光鮮,點似得你曉得天倫,勸人骨肉和好呢。一向我唔知你咁明白、曉睇相,識出我兩個朋友唔中用,算你非凡。”淩氏曰:“朋友相交,未嚐不設飲食,亦唔係專以飲食為題。當飲食時,講得了不得咁知心,唔通硑飲食,就水口舌淡。觀佢形容,整聲色、講惡氣,如敗水亞瓜、新出匪類,此等將來斷無好結果。實在俗話傾談二集??我慌佢引壞你,負累你,害到你不成人,所以憂到今時,無一日安樂。你試想下,你自從共佢兩個相與,便相飲大食,不計錢財。遇有的景致,兩個就來。這們話請定船,那個話灣定艇,你就神情跳紮,催卷睡,鋪行李,好似要即刻開行。或五日不回,或十日不返,就係睇過快活,又點樣生肉呢?更有時昏咁嫖,昏咁賭,不知所以,大鬧煙花。你試想下,近兩年間,混混鬧鬧,去了多少錢財?唔通你都硑想下,你藉先人之福,當日翁姑唔知幾多辛苦,費靖多心血,一生勤儉,然後積此資財,望你兄弟守成,為子孫長久之用。今者無端破散,豈能對父母於九泉?並不能對得細佬住呀!你從前頗知謹慎,總係自相與此兩個攪屎棍撥馬尾,致到你顛倒得咁淒涼。”淩氏講完,克德搖頭歎氣曰:“唔駛講咯,總係錯咯!如今明白咯!個嚇唔作興佢咯。”
睡到天光起身後,見並無生事,淩氏殺雞買肉,向家內香火酬神,兄弟、叔嫂、夫妻三人同飲暢敘。明克德謂弟曰:“天災橫禍,意外生端,可幸無人知覺,消除大難。藉先公先祖之靈,從今以後,賢弟不用出外雇工,隻可歸來耕種。愚兄盡知從前錯處,賢弟不用執怪,另敦友愛之情可也。”俊德答曰:“弟自不賢,非兄之過。至回家耕種,弟當盡力而為。”俊德推辭東家歸來,如金似玉,一飲一食,兄弟同歡,弟敬其兄,兄愛其弟,淩氏開顏含笑,盡解愁懷。
又說趙友,一日到來,笑容請曰:“老明,近來好世界呀?”
克德無心答之曰“坐呀”、“飲茶呀”、“食煙呀”,總不起身迎接。一息間,吩咐趙友曰:“你坐住,我要去淋菜。”趙友見硑趣味,抽身而去。遲數日,錢友亦來,克德亦無心應接,(識破唔值一個爛桔)錢友亦去。一日,趙友往市上,剛遇錢友,先以手招之曰:“來來,同去茶店飲茶。”入店坐下,俗話傾談二集??趙友細聲告曰:“老明捆久,真正唔過相與。我前日去探佢,冷冷淡淡,(因從前熱過頭,今要冷,從前鹹過頭,今要淡)無情無義,冷水都唔打牙,(前有咬得多咯!食豬腳、雞骨,牙都崩咬到痛咯!)極之有引咯!”姓錢曰:“我前日去探佢,亦係如此。大早知此人,淺才薄行,反骨無情,(實係罵自己)但念一向相好而來,唔通就反麵麼?大約因個晚之事,嫌我兩個唔去幫手,故此埋怨。本心之講,事關人命,連累非輕,非比同狗肉魚生,就幫下手,都患得的食呀!個死佬,見過都衰,有包乜咁才,捉虱上頭殼養呢?”姓趙曰:“我亦為此之故,所以即刻推辭。佢尚唔知利害,實在佢有條人命案在我兩個手來,我兩個若容忍他,佢便有碗安樂飯食,若係唔顧舊相與,我要佢鹹豆都唔食得一粒。”錢友曰:“到是真咯。遲數日,兩個去探過佢,若係恭恭敬敬,有的禮貌便了,若仍然冷淡,要整佢色水開井水過人食都係好。”就立定這樣主意。遲數日,錢趙二人又來探咯,克德隨隨便便,不甚著意,叫聲坐,叫聲飲茶,叫聲食煙,仍用手指打算盤,拈筆抄數簿,兩人亦見無味,辭別而去。
出到村外,錢謂趙曰:“人之無良,一至於此,豈有此理!
好友到來,(點樣好法呢)總不加意。我聞人之將衰,其心先亂,(又係罵自己,硑本心人偏曉得好道理)明克德其將衰咯!
不告此人,無以泄其忿。但係告人斃命,先要尋著屍骸,方為有據。”趙友曰:“確有主見,唔怪得三家村請你做師爺咯。”
錢友曰:“你唔駛笑我,我雖然係矮細一肚計,隨便駛老明衰夾滯,不久有好戲過佢睇。”有一本反骨戲做出來)約於第三日,兩人戴了白草帽,(一張熟鐵鍬,隨岡尋訪),舊墳不必看,即有新高凸起,亦不必疑。何也?以夜靜不暇加泥也。遇新墳太短少者,知其不是。何也?料得係死仔窟也。一連尋了俗話傾談二集??三四日,不見真跡。思起來,此處原無河海,安能放去漂流?
再尋一日,尋至山腳幽僻之近水濕地,見一幅新痕,平漫無堆,心疑此中有物,訪問掌牛仔曰:“此處新痕,何時方有?”掌牛仔曰:“一向俱無,近於某日初見。”問係誰家所葬,掌牛仔曰:“此卑濕地,誰人肯葬此呀?並不加泥,又不掛紙,如平地一樣,實在古怪離奇。”再問郊野之人,並無一人知其消息,皆笑曰:“鬼葬此麼?你咁廢物。”兩人曰:“係咯,斷無差咯!”遂用鍬探到三尺,果見席包等物,內軟如綿,知道真正係個單貨。錢友拍手喜曰:“得食咯!有八寶出咯!個嚇重唔收什你!”兩人欣欣然。又一番斟酌,尋得一個乞兒,年十七八,錢友曰:“細佬哥,恭喜呀!”乞兒曰:“遇時抵肚餓,至到乞食,有乜喜處?”姓錢曰:“睇你個相,光氣滿顏,財氣到矣。(遇光棍來,晦氣到是真)我有一條發財門路,想舉薦你,(遇光棍來,晦氣到是真)我有一條發財門路,想舉薦你,你肯從我唔從呢?”乞兒笑,喜曰:“點樣發財呀?敢望攜帶嚇。”(至好咯)姓錢曰:“現有一個財主佬,謀死一個客商,現今想去告佢,但無人做苦主。你肯認失了亞叔,我兩人與你做證,佢怕償命,要與你講和,必以銀賠補你,你個陣勢大個口,唔怕話要多,打開個席綹裝銀,不是裝飯糊。佬哥,個陣拋了個隻缽頭,買的好衣裳,裝得周身輝,去歸買屋,娶老婆,做財主,都係哩條門路咯!”乞兒又笑曰:“你算想得來,講得有紋路,好係好,但係我硑亞叔做死佬。”姓趙曰:“蠢才!包你咁愚直呀!唔駛要有,白認便得咯。況且有我兩人當頭,天大事情自有擔帶,個的唔駛你憂,你整便兜肚裝銀,都做得咯。我唔係騙你,我兩個都係撈世界,想錢入荷包,但無你不成,無我不就,我今與你非比他人,猶如拍手夥計而已。”
乞兒信以為然,竟從其意。
俗話傾談二集
姓錢代乞兒做狀辭一張,告明克德挾仇殺其叔,錢趙兩人做證。官發票出差,捉了明克德。克德魂飛天外,膽戰心驚。
(被好友拖了落水)香山知縣親來驗屍,要開棺看過。縣官來到山腳,坐在馬鞍,審問山鄉人等,俱說不知。淩氏走到官前,跪住叩頭,稟曰:“小婦人之丈夫係明克德,一向在家耕種,守份安良,並無殺人之事,求太爺釋放,免受合凶。”官曰:“現有苦主在旁,證人在側,新墳可據,何得糊塗?”淩氏曰:“我家不過殺死一隻大狗牯,抬去埋葬,埋狗亦硑人之事。若話假局,開棺自見分明。”官即命仵作檢驗屍來,竟然一隻大狗,大雲鼎堡做頭殼,身穿一件□□,著一條白布褲,又加無數青磚,同包席裏。官曰:“既是狗死,為何這樣裝傷?”淩氏曰:“大爺有所不知,所因丈夫與錢趙二人為友,此二人係茶朋酒友,無賴之徒,引我丈夫賭蕩花消,離間我丈夫骨肉。
小婦人遇時向丈夫勸諫,無奈丈夫不信,作兩人如泰山可倚,可以同苦同甘,厭棄細佬,如路人一樣,趕逐出門。小婦無計可施,遂將大狗殺死,亦作人形,值丈夫半醉歸來,朦朧夜當近黑,引丈夫去後園一看,丈夫膽小一見就以為真,疑移屍嫁禍所為,必要將屍埋沒。素稱心腹,莫如錢趙兩人,丈夫走去請他,腳跡不到。夫轉叫弟,我叔叔即走回來,同心做事。丈夫識此兩人係假局,信弟真情。此兩人見似生疏,借端告發。
望太爺治其好惡,勿使做漏網之魚。”官問錢趙曰:“你兩人說與明克德為友,素稱知己,為何反麵操戈?”錢趙曰:“我兩人與他唔係點樣深交,不過因事相逢,也有半麵之識。”克德指之曰:“我與你豈止相識,你來探我,魚鱗約有一籮,雞毛不止一擔,飲盡多少,□去錢財,尚話不是深交,真真豈有此理!”官曰:“明克德不作你是心腹,未必叫你夜深共事,可知平日親密一定無疑。既不肯患難幫扶,為何將他控告?此俗話傾談二集??中好計,必有一段原由,若不肯講出來,即將亂棍打死。”兩人仍不招認,官喝差役曰:“拿夾棍來!”兩人嚇得一額汗,姓錢推姓趙先講,姓趙推姓錢開聲,官喝曰:“打!”差役想動手,兩人伏地亂叩頭,姓錢曰:“小的願講咯!”遂稟曰:“我兩人近日往探克德,因他冷淡,是以挾仇,生端誣告,現知不是,望大爺大赦從寬。”官冷笑曰:“小人心術古怪無情,有飲食而親,無飲食而怨,隻知顧口,不顧良心,律有如虛,反坐之條,理應將你兩人重辦,即管格外開恩,留你生路。”
喝差役將他兩人每個打二百大板,二百小板,二百藤鞭,打得兩人皮開肉裂,血汗交流,叫苦不絕聲,手亂搖,腳亂振。打完,橫轆直轆,尚難起得身。官吩咐曰:“將錢趙兩人發往頭門枷號,五個月釋放。”官又審乞兒曰:“呢個乞食仔,你話失了亞叔,個隻大狗牯,就係你亞叔呢?”乞兒曰:“我本來硑亞叔,佢兩個教我認有亞叔,又叫我到公堂耍詐啼哭。”官曰:“佢叫你死,唔通你都去死麼?你都係唔好人,要重責,姑念你年輕,被人串弄,即管減刑一半,打一百大板,一百小板,一百藤鞭。”乞兒叩頭曰:“太爺呀,唔好打咁多,些少好咯!”官曰:“不用多言,照數打去!”打得乞兒魂不附體,哭到失聲。打完,又發往頭門枷號五個月。審完,官讚歎淩氏曰:“你呢個婦人,算你七分賢德,能出妙計,化服丈夫,和好兄弟,是天地間第一個奇人。本縣今日賞銀二十元與你,歸家買酒肉,與親戚鄉鄰,多杯暢飲。以勸世間之為婦道者,學你咁賢良也。”話完,明克德夫妻叩頭領謝而去。
又說乞兒在頭門怨錢趙曰:“你兩個真正好舉薦好發財門路,製個板豆腐,打得我死過翻生,真唔抵咯!”姓錢曰:“你唔抵,我兩個實好抵麼?你做苦主,我兩個做證人,我兩個重打得多過你,講乜難為呢!”乞兒臼:“你今被打,從前賺俗話傾談二集??得飽,患得醉呀,惟我認苦主,白白受苦一場便了。”姓趙曰:“老錢應承做師爺,你怨佢便有錯。”姓錢曰:“嚇嚇,真正想不到咯!此婦人有咁深沉好計智,出我意外,幾乎條命喪佢手來,不死萬幸咯!”
錢趙兩人滿罪之後,人人皆憎佢厭佢,忌佢怕佢,無一個人共佢相與,無一人請佢飲食。未幾,兩人大玻之後,妻子死完,乞食十年,兩人同餓死。明克德自此事之後,深服妻有見識,每事與他斟酌,言聽計從。淩氏所生子孫,俱成大富。
道光初年,其子有在廣州十三行開洋貨鋪者,發十餘萬金,皆淩氏之福也。
俗話傾談二集
潑婦
乾落,浙江溫州府有一農家,姓齊名仲良,衣食飽暖。生二子,長名思賢,次名思德。其大子思賢也,生得聰明伶俐,出外做生理。娶妻慎氏,頗有姿色,思賢愛之。
慎氏百計逢迎,妖容媚態,(狐狸精作怪)力口以三寸之舌,說話尖新,思賢作為掌上珍珠,言無不聽。每次歸家,將所帶錢財,交一半與妻,交一半與父母,妻大歡喜。一夕枕邊談及,對思賢曰:“自己算好命,嫁得好老公,自己亦一分心足。我硑乜好慌,至慌你死。你若死了,我都唔嫁,斷斷唔輕易尋□個咁好老公咯!”(你□□硑□),思賢笑曰:“到是真咯!唔講你唔嫁,就係你死,我都唔娶。(好義氣夫妻)不憂無老婆,難得你唔好心事呀!”慎氏曰:“我不嫁則易,你不娶則難。有翁姑在堂,不由你做主也。”思賢曰:“你若死了,我總不歸家,父母亦難相強。”慎氏曰:“你唔肯歸家可以做得,怕你係講假話呢!”思賢曰:“我作你乜樣人呀!對父母亦有講假話,唔通對你都有講假話麼?本心之講,幼時要父母,長大要老婆。如今父母隨隨便便,可有可無,若係老婆,一日不可少矣。歸來不見你麵,食飯唔安。”慎氏曰:“我亦話夫妻親過父母。”思賢曰:“你見得透,我亦不差。”自是夫妻之情如膠似漆。
孟子雲: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今齊思賢之愛妻,愛其有色也。慎氏之愛丈夫,愛其有錢也。夫妻不明大道理,以父母為厭棄之物,兩個都是忘恩負義之人。所謂“你不嫁”、“我不娶”,隻是俗話傾談二集??癡習成昏性,非真義夫節婦,扶植綱常。假使慎氏忽然鼻上生瘡,柑橙咁大,眼睛凸出,腫似田螺,觀之好者變而醜焉,吾恐思賢必憎之厭之,斷不與佢錢財,而欲其速死者有矣。假使思賢忽然跌折腳而不能行,跌折手而不能動,曩之豐者變而空焉,吾恐慎氏必萬怨千嗟,斷不事以小心,而自惱嫁錯者有矣。可知:愛丈夫,當在貧難而易見,愛老婆,不嫌醜貌而後真也。
慎氏見夫如此作愛,遂恃起來。所得錢財,置衣裳打首飾,今日請人去拜神,明日探親去看景,肆無忌憚,自作自為。翁姑雖有勸諫之言,慎氏總置之不聽。一次齊思賢歸家,其母告之曰:“父母家貧,望你照顧。家中人情世事,柴米油鹽,日用支需,皆為切要,你有餘銀,何不交與父親,代你買田置地。
何必多與你妻浪費,習慣奢華。”思賢總不答聲,無言而去。
歸對妻曰:“老母叫我唔好交銀與你,話你粗駛六用,不知你點樣撒潑呢。”慎氏聞言,就罵幾一聲:“老狗?,多言多語,造是造非。”通夜詐哭含愁,思賢幾番勸止,安慰之曰:“我唔係信老母說話,不過照樣學過你知,何在咁怪我呢?”慎氏曰:“你估我用個的錢文,真正硑想象麼?狗醜主人羞,唔打扮下光輝,人話齊思賢老婆衣衫襤樓,失禮到你呀!所以遇時拜神拜佛,無非見自己命鄙,歸到你門兩年,未有所出,都係想菩薩庇佑,早日生個花仔,待到三十七八歲時,娶個新婦,(學翻你咁好)你做家公,我做家婆,有仔有孫,慢慢享福。
(不可先折禍)人家同話,你好命咯!唔通等到五六十歲,生仔扒向棺材頭麼?你做男人,曉得發財,唔慌有個的想像嚇咯!
”思賢笑曰:“睇你唔出,咁深沉,咁好計算呢!唔怪得人家叫你做伶俐三姑,果然不錯。”
俗話傾談二集
夫亦錯,妻亦錯,兩個都錯。老婆裝錯,老公睜錯,何也?婦人之意,隻想丈夫專愛自己,又恐丈夫聽父母話而有分心,於是枕上挑言,輕試丈夫心事。
如果丈夫以父母為重,不容說話多端,個張枕頭狀不行,不得不要依從丈夫而順翁姑之意。若是丈夫以老婆為重,話一句就信一句,連丈夫都派父母不是,知其人信之深,再催紙幾張,又蒙批準,而枕頭之案定矣。此後心中有膽,做事無拘,翁姑向丈夫雖有投詞,而我之密稟先一著矣。作翁姑如閑人亦可,作翁姑如仇人亦無不可。何也?丈夫深信到底而不疑也,此所謂裝錯也。何謂認錯?身為男子,豈不知生我養我,父母恩德如天。而自老婆歸來,言笑之間,服事之際,嬌容媚態,細語低聲,其情趣與父母大不相同。其心意與父母又爭得遠,我所欲者,而妻能順之,我所悶者,而妻能解之。若父母不合意,隻曉得怒我罵我,直直白白,有的隱藏,對人前去我駕,話我唔中用。
又不如老婆之委曲殷勤,為真愛我切也,此所謂睇錯也。裝錯一道,婦人入手工夫,必用此法。認錯一道,男子順妻逆母,必係此心。然有等婦人,初愛丈夫,順丈夫、敬丈夫後至治丈夫、罵丈夫,而惡過丈夫者,何也?皆由容縱日久,不知婦道,為男子者又夫綱不振,自失其權,被老婆睇透你唔中用,唔起得乜飛腳,唔奈得佢也何也。又有一等妻,非美貌,又欠精靈,不過平平常常,並無好處,而男子極怕此老婆,而不怕父母者,何也?所謂陽明之氣不生,而陰濁之氣太盛也。此等說話,不過為下一等者言之,世上無數咁一多賢婦人、奇男子不在此內。
俗話傾談二集
齊思賢既回鋪,慎氏又自恃非凡,看翁姑不在眼內。一日,其叔齊思德來勸諫慎氏,先叫一聲:“大嫂,我亞哥在外做生意,好辛苦,然後賺得個錢,你咁樣驕奢,未免過份。況且我父母,一生勤儉,你好閑遊,豈成婦道?都要謹守閨門方好。”
慎氏曰。“你話我唔謹守,我晚晚打開門睡麼?你父母自取勤儉,誰一個唔許佢閑坐?誰一個唔許佢粗駛呀?你亞哥辛苦,好之歸來唔見佢講一句,我用自己錢,關你乜事?我嫁得好老公,享用係我之福,你唔識意趣,理女人閑事,問你醜唔醜?”
思德曰:“亞哥係我父母所生,非你所出也,養兒待老,我父母未能享福,你就鬧咁排常”慎氏曰:“你父母好出奇麼?
你家中得銀來用,不過因我益到你。你亞哥話過咯,我若死了,你亞哥永遠不歸,要你一家都無倚望。”思德曰:“你莫講咁聲色,唔通你死了,我亞哥咁就總硑老婆嗎?”慎氏勃然大怒,曰:“你話唔信,我就死過你睇嚇!”思德曰:“我唔係逼你死,我以好言勸你,亦是平常,你丈夫親過我,你唔掛念丈夫,你死即管死,關我乜事呀?”話完即出,是晚,慎氏歸房,唔思想自己錯處,隻話我死了便可以誤佢一家,半夜之間,懸掛自荊論起慎氏,大不宜死,有丈夫寵愛你、作置你,如果遵循規矩、勤儉持家,翁姑必歡喜你,一家都讚歎你,做人何等快活!乃不能修婦道,一味撒潑,一味刁蠻,此等行為,又要應死。死之之法,莫慘於殺頭,其次問絞,今慎氏懺逆到極,誰敢打佢一棍,捶佢一拳?既無所施,則惡婦之罪,既漏天誅,又逃王法,惟有自刑之計,自家勒自家勒到死為止,不許偷生。懸梁一道,論番人之刑,謂之問吊,論王法之刑作為問絞。嗟乎,人之一身,無論男女,父母許多心俗話傾談二集??血鞠育而來,然後得長大成人也。所以,肚餓思食,身病思醫,被嚇則驚,臨危則懼,未肯輕棄此身,作為廢物。豈可以微嫌細故,口角相爭,便甘心而為鬼物乎?大抵男子不孝,漸變而為奸淫邪盜,顛倒衰頹,致犯凶災刑戮,婦人不孝,漸變而為逞刁撒潑,怨怒咒罵,致犯服毒懸梁。
次早,使人投告慎氏父母家。其父母飛奔而至,大聲罵曰:“我女因乜事致死?必有委曲之處,婿不在家,惟你兩老人是問,快的講出來,若不肯講,斷唔做得。”齊仲良曰:“親家,此事本無大故,不過因你個女粗駛大用,懶做工夫,我個細仔諫佢幾句,逆佢之心,佢就生氣起來,自尋短見,非有別樣冤情也。”媳之父曰:“照你講來,都是幫住細仔說話,定必佢做亞叔,調戲大嫂,致我女含羞自荊此等大冤大屈,忝辱天倫,我要去告官,斷唔了得!”話完,抽身抽勢,發腳就走,話去請狀師,入稟呈告。齊仲良見如此誣賴,就係會打官司□要錢,何況官字兩個口,佢口大,我口小,我話假,佢話真,終須受累不淺,不如忍氣吞聲,使人留挽住他,請理兄弟、請說話,仍然不肯罷止,要補田三十畝,方肯幹休。仲良無奈依從,寫田契交他而去。將慎氏殯葬既畢,其子思賢歸來,理宜在父母麵前,講幾句說話:“這賤人莫不是前世與佢有冤,故此今生到來累我?惟父母不用掛念。總之,另尋一個好品性女子,再娶歸來,奉事父母便是咯。”咁樣慰父母之心,方為合理,乃不如此講法,曉得日哭,夜哭,飯都懶食,隻知可惜死了咁好老婆。齊仲良不覺嗟歎曰:“我一生耕田,飽暖安樂,未嚐有意外之憂,唔估到今日,新婦死了,田產消磨,子不念父母之心,又來激惱,雖生何用?不如一死為佳。”半夜,往村前大塘,跳落水死。
俗話傾談二集
次早,其妻問曰:“老太公,今朝咁早起身,去了何處呢?
”各人答以不知,是日不見形影,未免思疑,叫人訪查,尋之不見。第二日,屍浮水麵,方知赴水而亡。其妻直走去媳之父母家,大聲罵曰:“你女之死,非有人拷打佢,非有人逼勒佢,佢愛尋短見,自賤輕生,無關緊要,你架起大口,故來嚇我,致我丈夫補去田地,實不甘心,今忿恨身亡,為你之故。我今與你誓不俱生,同歸一路便罷。”話完,即撲身埋去,扭住媳之父胸前,執住佢,把須死丟不放,好似拖狗咁拖,聲聲話要共佢落塘跳水死。拖得個親家麵青青,氣嘈嘈,口不能言,魂不附體,各人見他咁凶勢,咁撒潑,難以用手相爭,隻得勸曰:“親家媽呀,你唔在咁發怒咯!死者不能複生,總之,將此田交還與你便罷。”仲良之妻曰:“咁樣交還,豈足遂我心嗎?
我唔要,硬要共佢死!”又勸以厚買棺材,做齋超度,亦不肯從。媳之父母,見無辦法,願交還田之外,另將自己田,再補三十畝。仲良妻要寫契據,請叔伯來看,方肯歸家。
仲良之妻,去嘈鬧親家,要補回田畝,似不為過。
獨怪女親家,身為父母,由女之放肆懺逆而,總不知,是縱其惡也。幼時教訓,嫁後肯稽查,未必如是之太過也。即或女生外向,父母難拘,則當女死之時,細心追究根由,可以知其醜處。乃不由分說,隻借女死,誣賴於人,想錢入荷包,作含血噴人之計,其女不賢,其父亦醜類矣。誰不知,你曉累人,人亦曉累你,冤冤相報,劫劫相纏,女親家之為人,即謂之拖屍鬼可也。但不知此公多少女耳?若生得一個女,一女自盡,三十畝田,一女輕生,三百畝矣。個的世界,咁好撈頭,何必去掘金山,然後可稱發財也哉?所做之事,理不通行,人人學你所為,不成世界。取此不義之物,俗話傾談二集??便可不憂貧也麼?吾恐餓不死時先飽死你矣。
齊仲良之妻歸來,殯葬其夫既華,又輪到女親家大忿氣曰:“我一世唔曾被人棍騙,今遭此潑婦勒去我田三十畝,實在不甘,想去告官,係我訛詐在先,若啞口吞聲實在唔抵。”對其妻曰:“我想去女家婆個老狗家處,吊死佢門前,你即時去稟官,可以累得佢七零八落。”其妻曰:“乜你咁錯見呀!你先做不仁,人後做不義,亦是平常之事,你移屍嫁禍,未免失禮於人,為人所笑。人生在世,性命為重,錢財係倘來之物,就作破財擋災,無容計較咯!豈可將條老命,去負累人麼?”其夫默然不答,其妻時時提防出入。一晚,親戚請去飲酒,半夜不見歸來,其妻使人去問之,親戚曰:“此老翁飲了幾杯,話肚痛而去矣。其到使人走往女處,誰知吊在親家門上,好似風吹臘鴨,搖搖擺擺咯。其妻明早即去告官,官約於某日到來驗屍。姓齊姓慎兩村父老,齊集議曰:“論起此件事,女親家因女死而來訛詐於人,男親家因訛詐而自尋一死,一死、一訛,一訛、一死,訛無盡而兩家性命已歸泉土矣。我等身為裏老,應當排難解紛,豈可住其忿,鬧官司,白受官差魚肉。”依公直斷,著男親家處,將慎氏之田三十畝獻出交還,著女親家處,將死者殯葬山頭,不得多生枝節,拘官遞回。知息紙萬事皆休,各依公了事。
女親家婆所諫丈夫說話,亦極通情,亦極合理,可惜不諫於女死累人之時,而諫於夫想尋死之日,亦非不好,未免先錯一回矣。兩姓父老,勸解息訟,其功不少,但能於女親家公來誣賴之時,彈壓其凶及男親家婆來追補之時,和解其忿,不至生出兩條人命,多了一重冤結也。
齊思賢不思己過,不悔前非,回鋪後,兩年不歸家,隻知俗話傾談二集??掛念老婆死得可惜。一夕,坐在床前,解衣欲睡,忽起一陣陰風慘淡,燈變綠色無光,有陰司差二人,一個手執銅鞭,一個手執鐵叉,以鐵鏈鎖住慎氏頸,披頭散發而來,麵肉幹枯,身上血痕點點,向夫大哭曰:“我以丈夫憐愛之故,自賤輕生,誰料禍劫牽纏,累到兩家父母,陰司將我打落酆都地獄,要受苦二十年,變過兩次畜生,方成人類。如今每月初一十五,受打一百鐵鞭,萬錯千差,悔之無及。丈夫聽信妻言之,不顧高堂。以丈夫前生修善,今世應生三個好仔,發數千銀財,今因此事,福祿減去大半,三子將來無好處矣。丈夫他時死後,劍樹刀山之苦,斷不能辭,君其思之。”齊思賢曰:“賢妻呀,你咁樣受苦,等我請幾個和尚念經拜佛,與你超生。”慎氏聞此語,踢地悲啼曰:“君之一言,又使妾增罪咯!君不念老父之死,偏憐妾之冤,妾有何冤?自取罪耳。君速回家,尋一個女子,要好性情,識禮義,曉得尊卑上下,方可為人。勿惜多金,總來賢配,夫妻誠敬,奉事高堂,以孝順贖忤逆之懲,補君之過,並減妾之罪也。”話完,苦哭而去。思賢自見驚恐,嚇得通身冷汗,終日難安。明日覆想,疑自己神魂散亂,未必真是鬼來。第二晚,妻又來責罵,且雲:“你不信我,任你千般恩愛,付之東流。我在陰間,仍咬恨你,看你將來有歸結否?
”又哭而去。齊思賢大加醒悟,方怨從前之錯,即時計辦銀兩回家,請幾個真修和尚,誦經十日,超度父之靈魂。先向細佬完婚,自己擇一個好女子娶歸,同心孝順,作老母如佛如仙,買新衣,買鮮果,時時酒肉奉事,極其誠敬,老母亦覺心歡。
帶細佬往鋪學習生理,更兼發心修善,又印廿四孝二千卷分送於人,以補己過。如是孝順,約有十年,鄉裏盡皆稱讚。一晚,其妻來托夢曰:“自君改行孝義,新婦又極純良,敬奉真心,夫妻如一,將功贖罪,陰司減妾十年地獄,兔畜生一道,準我俗話傾談二集??轉世為人,丈夫之身,亦補回衣祿。加修勿情,莫誤前程可也。
”說畢而去。齊思賢每將此事告與人知,聞者亦多感化。後竟發財數千,三子皆稱中用,自以為改過之報雲。
畏妻太過者,不成夫綱,愛妻太過者,亦釀成家變。如慎氏,本非驕侈,其夫有以縱之,其叔本非逼勒,而嫂有以挾之,此婦之輕生,實其夫致之死也。
乃女父村愚,以死命作生財之計。破家喪媳,做翁能不傷?為予者當即慰高堂,多方勸解。乃不念生身之愛,偏探結發之情,自失靈明,癡心極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媳死而翁隨之,女死而父隨之,財與命相連,冤冤相結。人謂財可通神,豈知因財變鬼也。家本相安無事,因一婦人不肖,累及家散人亡,罪大難容,死當墮落幽獄。受苦方識前非,幸能以夢告夫,使之補過。不然者,夜路多歧,何時得以超生,人子昏愚,一世甘為折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