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從碾盤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鍾了，和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者，父親讓我叫他表老，隻是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當時我正口吐白沫，身子不停抽搐，滿嘴胡言亂語，一會兒發出女孩兒的尖叫，一會兒又發出自己本來的聲音。由於被繩子綁得時間太長，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母親則驚慌失措地倚靠在牆上抽泣，斧頭早不知扔哪裏去了。
表老一看大事不好，快步走到床邊，從口袋裏摸出一顆鵝蛋大小的卵石，捏住我的兩頰塞進嘴裏，據說是為了防止我鬼迷心竅，咬舌自盡。
見表老一臉凝重，父親遲疑道：“表叔，這娃兒還有的救麼？”
表老卻不說話，又從懷裏拿出一張長約七寸、寬約三寸的黃紙，吩咐道：“筆墨拿來，再宰一隻公雞！”
父親不敢多問，隻得照做，在這期間，表老苦皺著眉頭站在床前，若有所思，而我則神情古怪地看著他，嘴裏不住冷笑，似是在發怒又似是在求饒。
待一切準備就緒，表老把黃紙平鋪在桌上，將雞血融入濃墨中，筆尖蘸了蘸，揮手在黃紙上畫了一串古怪的字符，然後咬破右手食指指尖，“啪”的一聲，將黃紙貼在我的腦門上。
“嗤……”
頓時，我渾身冒起一股青煙，掙紮幾下終於消停下來。
做完這些，表老稍微喘了口氣，道：“先把娃兒身上的繩子解開吧，別把娃兒憋屈壞了，弄得一身殘疾。”
見母親一臉擔憂，表老解釋道：“我剛剛畫的是一道‘定身符’，有了這道符，娃兒十二個時辰之內應當不會有太大危險。”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父親心裏自然有數，表老的言下之意，就是過了十二個時辰他就不敢擔保了。
雖隻是畫了一道符，表老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母親端來水盆，道：“表叔先洗把臉，我去弄些吃的。”
表老點頭道：“弄些清淡的素菜，我要在明日午時陽氣最盛時施法，莫要被酒肉耽誤了道行。”
待母親進了廚房，表老忙把父親拉到床沿坐下，歎道：“阿民，事情有點棘手啊！”
父親雖早有思想準備，聽到這話，心裏還是忍不住“咯噔”一下，道：“娃兒還能救活不？”
表老歎道：“若單單是那女娃兒倒還好辦，她一個小小的冤死鬼，我隨便弄道符就把她唬住了！不過這女娃兒現在被湖裏的水鬼所蠱惑，怨氣暴增，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能教她離開。若想小邪徹底好起來，我們不僅要把那女娃兒弄走，最好還得將那水鬼連根拔起，否則小邪定不會活太長久……”
水鬼一事，雖然村裏早有傳說，但誰也沒親眼見過。
但父親一聽還有希望，連忙點頭：“我都聽表叔的，你說咋辦吧！”
表老猶豫片刻，沉沉道：“剛剛我倆過來時候，我特意到湖邊看了看，那片湖水乃是下風下水之地，湖麵烏煙瘴氣、陰氣繚繞，乃是鬼魂修行的極佳之地！而水鬼不知在湖裏住了多少年月，端是有些本領，若想找到除去它的辦法，看來……隻有把羊皮書請出來了……”
提到“羊皮書”，父親剛剛挑起的眉色隨即又沉了下去，遲疑道：“我聽長輩們說過，這羊皮書是祖上傳下來的，說是這書在亂世可以救濟黎民百姓，在治世卻可釀成滔天罪過！羊皮書上次被請出來，還是民國時候，現在動用，隻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