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再也不能打網球了。”
此時正是東京的淩晨,飛機在鈷藍色的天空邊緣拖出一條軌跡,整個東京就掩於這個寂寥的季節。清水汐裏扯著窗簾的手頓了頓,歎了口氣說:“我真不覺得你現在很清醒。”越前龍馬不再說話,他撐開琥珀色的眼看著汐裏撿起散落一地食物殘渣,酒精的麻痹作用還沒離去,他枕著寬大床單的一角又昏昏欲睡。但他知道,剛才說出口的話絕非夢囈。
突然無比懷念起三年前的自己,他十九歲,站在美網中心球場無所畏懼。他以冉冉的新星姿態入職業網壇,極好的控球能力和多變的球風使他很快奪得No。1,鮮花和掌聲貫穿了訓練與比賽。
越前龍馬本以為自己可以抵擋這些源於善意的打擾,無論媒體的訪談還是讚助商的酒會,他始終安之若素。
但他終究還是太年輕,年輕的代價,就是要走些彎路。好幾個早上,他看著鏡子裏瘦削的臉,才22歲的年紀,卻少了些意氣風發。這樣的生活,顯然讓他疲憊。
越前龍馬從不懷疑打網球的意義,可他畢竟過了這麼多年純粹的日子。那些觥籌交錯,已在他生命運行的反方向狠狠地拽了一把。從今年春末那場以失敗告終的比賽伊始,他的狀態就直線下降,雖然賠率公司死心不改地看好他,但兩次大滿貫未進八強的事實,如同一把飛刀鋒利地戳中心髒。
球迷們對這樣的成績感到詫異,他的官方網站被各種揣測的關心覆蓋,很多人以為他是傷病纏身。但他知道不是這樣,他隻是太累了。
他需要休息。
再次醒來已臨近中午,可能更晚一些。越前龍馬隻感到稀薄的日光覆上他的眼,如裙裾一般柔軟。他慢吞吞地起身,喉嚨幹澀,腦袋也有點沉。昨天晚上他死命地灌了自己兩大杯伏特加,借酒消愁這種事果然幹不得。
他闔上眼正胡思亂想,手中塞了一杯涼水,他聽見清水汐裏清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早上的話,你也知道很難當真。”
這句話將越前龍馬混沌的思緒與身體剝離,他非常輕緩地點了點頭,幅度小得可憐。“抱歉。”聲音很沙啞,帶著他一貫的淡漠。汐裏接過剩下的小半杯水,披上毛絨大衣就帶上了門,一句“好好休息”在房間回蕩。空曠的房間很快蒙上岑寂,隻剩下陽光投射在他蒼白的臉。
記憶裏清水汐裏一直是個理性到要命的人。國中時代同班,汐裏是坐在他前麵的幹練的班長,除了幫他帶作業外鮮有交集,不過也因此漸漸熟稔。有時她會出現在網球部圍觀他們練習,後來也曾參與過“探究河村女友”這類跟蹤活動。
但無論她在幹什麼,越前龍馬總覺得有“理性”一詞罩著她,她渾身散發的就是一理性的氣場。
這種感覺在國中二年級的平安夜尤深,那個如此有氣氛的日子恰撞上他的生日,越前的鞋櫃早在一星期前就被塞爆。他總是無奈地拖出那些禮物,遇上薑餅一類零食還會分給汐裏。那天中午他看到課桌上放著一碗茶碗蒸,水汽呼啦啦地向上躥,熱氣騰騰的樣子。他正疑惑哪個人這麼有心,清水汐裏轉身遞給他一張卡片,眉眼舒展著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