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見到了蔓延著整片堤岸的嫩綠,歲無年是無法相信自己已經回來了。回來了,又回來了,終究還是回來了。告別的時候還年輕,有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回來時已是中年,有些話便不太好說了。
忍不住在內心算了一遍,這一走,就是十年了。嗬,十年啊,我竟不在這熟悉的花紅柳綠的天地裏十年了!歲無年想笑,於是放聲大笑,笑聲驚擾了周圍的人群,大家皆疑惑地看向他:這人,莫不是犯了什麼瘋病?歲無年不否認,自己是有病的。這病,與常人不同,無藥可解,無法可治,一旦犯了,隻有自己默默承受,強忍痛苦。幸好,離開了之前的艱難處境,現在,可以慢慢醫治了。但是,畢竟是難症,要想醫治,需得找一個醫術高深的大夫,這人海茫茫,到哪裏尋得呢?
齊樓的歌樂聲音傳到歲無年的耳朵裏,他感到精神舒爽,這地方豈不是最好的尋醫問道之所?不等周圍人對自己的怪異眼光消除,歲無年已走向了那處高樓。
歌姬唱著小曲,嬌笑嫵媚地往陳珂懷裏靠,逗得他連酒杯都拿不穩了。
“你這小人兒,盡會讓你陳爺難過,我這酒是喝還是不喝了?”陳珂笑著打趣已坐在他懷裏的人。歌姬一手伏著他的胸膛,一手攀上陳珂抓住酒杯的手,笑盈盈地道:“奴婢怎敢讓陳爺難過呀,是奴婢不好,這酒呀,就讓奴家親自喂給您!”說罷,酥手已抓起酒杯送往陳珂嘴邊。
酒桌對麵,坐著一個人,此人不同陳珂的飲酒調情,自顧自地喝著酒。
“看著我這溫香暖玉美人在懷,你就不羨慕嗎?”陳珂喝下歌姬送到嘴邊的酒,目光含情的看著懷中美人,戲問坐在對麵一聲不響的人。
那人搖搖手中的折扇,全然不理對麵陳珂的曖昧畫麵,仍舊自酌自飲,也不回話。
陳珂與歌姬調笑著有些時辰才附在她耳邊咬咬耳朵,歌姬像是聽聞了什麼大秘密般先是麵露驚訝接著緋紅了臉頰,一路小跑著出了房間。一直未說話的人緩緩開口:“你怕是又說了什麼讓人難以啟齒的‘秘密’吧!”陳珂看著這人臉上難得一見的情緒變化,大笑著喝了一口酒,隨後眼光變得迷離,聲音故意放得細軟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嗎,莫非是忘了?要不我給你看看?”這話一出,嚇得對麵人“唰”的一聲打開了折扇,再不理會陳珂。“哈哈哈!”陳珂爽朗的笑起來,這人還真好逗。
幾杯酒下肚,陳珂收起放蕩的模樣,臉色變的正經起來。“收到消息了嗎?”對麵的人收起折扇,點點頭:“已經有消息了。”“怎麼說?”“那人回來了。”
“嘶”,陳珂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這還真是個很有價值的消息啊!
“還有誰知道?”
“恐怕,已經無人不知了。”
陳珂歎口氣,這下還真不好辦了。
“你有什麼想法嗎?”
“為時晚矣。”
兩人臉色都嚴肅了,他們知道,此時此刻,已不複當初了,再怎麼琢磨都是空想,隻能暗自祈禱,自求多福了。
“子仁,你認為他會來嗎?”陳珂這話像是問對方,也更像是問自己。
張子仁一手端起酒杯,目光清冷:“該來的自然會來。”另一手在桌下緊緊攥住折扇。
歲無年剛走進齊樓的大門內,就聽見一聲突兀的叫罵:“你們這是不想做生意是吧?看爺爺我怎麼教訓你們!”歲無年抬頭看著二樓的人群,心裏想到:還有人敢在這裏撒野?確實,怎麼有人敢在齊樓撒野?那多半是不想活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一個人影從二樓跌落在地。這一下,摔得實在。
人們紛紛看那個不幸的人,他已摔成了一灘肉泥,怕是廢了。有人從二樓的人群中走出,是個模樣俊秀的青年。青年走到欄杆邊,對著圍看熱鬧的人說:“今天這事,掃了各位的興,為表歉意,今天的各位的賬,我全免了!”人群頓時響起歡呼。還是老樣子,看到他,歲無年心裏安穩些,至少自己還沒有完全與江湖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