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煙花起三月寶劍出世,仙猿憤一怒百鬼摧折(1 / 3)

陽春三月,北地裏仍是春寒料峭時節,江南卻已是繁花似錦,草長鶯飛了,正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好時候。而三月廿八又恰是鏡湖山莊十年一度賞劍大會的召開之日,故而一入三月,天下英雄雲集揚州,一宮五門十寨,二幫四家八派,三山六島九盟無一不至,盛況空前。

鏡湖山莊自陳朝末年開山立派,近二百年來,以劍法和鑄劍之術名動江湖。曆代莊主非但是劍術上的大行家,更是鑄劍的大宗師。其所出之劍從來都是江湖豪客、達官顯貴以至皇室貴胄爭相求購的名劍寶器。而每代莊主耗費十年心血所鑄神劍更是令天下英雄傾心不已,而這柄神劍又正是賞劍大會比武論劍的彩頭,由第一名得之。故而每屆賞劍大會的召開都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盛事。天下英雄彙聚,尤以青年一代最為踴躍。因為這不僅有對神兵利器的渴求,更是一次魚躍龍門揚名立萬的絕佳契機。

鏡湖山莊建於瘦西湖畔,依山臨水,風色無雙。湖水湛清澄澈,綠柳掩映其間,層樓疊榭,雕梁畫棟仿似人間仙境。與沈家天霜園、獨孤家沐風山莊並稱天下三大名園。但而今卻是賞不得這錦繡湖色了,為了準備賞劍大會鏡湖山莊早早便閉門封湖,隻待廿八日開門迎客。而想一睹山莊風采的眾多英雄們大是興味索然,好在揚州內外不乏遊樂的場所,既有風景更有美人,足以遣懷。

柳花鎮在揚州城外十裏,臨大運河,三麵環水,花草繁茂,是清幽雅致的所在。淨水溪從小鎮正中穿行而過,將之一分為二,溪水清澈甘冽甜美,絲毫不遜山泉。淨水溪本是揚子江的一條極小的支流,前朝修大運河時將其改道才流入大運河。兩水交彙之處,一般多產魚蝦,而這裏又是一片極幹淨的沙灘,於是便成了垂釣的極佳去處。

時正傍晚,日薄西山,斜陽餘暉平鋪河水之上,染成一片血紅。淺灘處,一頭戴鬥笠的枯瘦老叟踞石而坐,悠然垂釣。

“孟先生一釣十五年,好興致啊。”一名白衣秀士不知何時出現在老者身後,形似鬼魅,聲音冰冷低沉,仿是地獄鬼言,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那老者聞言悠悠然轉過頭來瞧了來人一眼,緩聲言道:“原來是你,一別十五年,你這走狗竟還好好的活著,確實有些本事。”言罷回過頭去,仍是自顧自地釣魚,不再理會那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聽罷麵上閃過一絲慍色,而後似乎拚力擠出一絲笑容,如鬼哭一般,陰惻惻說道:“這麼多年蒙先生還是這般孤傲的脾氣,瞧不上旁人。盧某人雖是先生眼中的一條走狗,卻是聖教主門下的忠犬。先生自視英雄,說到底隻不過是聖教的叛徒,一條亡命十五年的喪家之犬罷了!”他越說音調越是高亢,神情越是激動,本來一張慘白的臉也漲得通紅。當他說到“聖教主門下的忠犬”時,神色極是歡愉陶醉,想來在他眼裏做奴才走狗是再快活不得的事情了。

那垂釣老者嘿然一笑,說道:“看來天底下死心塌地做奴才的人真是不少,你盧星野又是當中翹楚。十五年前你尚且還算個人,而如今卻是條徹徹底底的狗了!”老人聲音低緩,但卻隱隱有殺伐之氣,攝人心魄,不怒自威。

“好個利口的老匹夫!”白衣秀士大是惱怒,全然放下了原本端著的禮敬架子,憤然言道:“我原本敬你是聖教龍王,雖犯下叛教大過,卻也曾為聖教立下汗馬功勞,尚給你三分薄麵。卻不曾想你這般不識抬舉,我這便將你這老賊捉回總壇由教主親自發落,明正典刑!”言罷,擊掌三下,自一旁河堤之後躍出十數名長刀勁裝的武士來,身形穩健來去如風殺氣騰騰,一看便知是一等一的好手。

垂釣老人不以為意,冷笑了幾聲,緩緩收起釣竿魚簍,用手一撐身下數尺見方的花崗大石站起身來,跳到地下跺了跺腳抖了抖身上塵土,再看那花崗石早已碎成齏粉,被風一吹四下飄散。盧星野與一眾武士見狀心下駭然,自忖道:“老賊武功好生了得,似乎更生往昔,這可如何是好?”

老人環顧眾人,言道“你們莫怕,我從不殺畜生!回去告訴薩辛摩,若是他還想要那兩件東西便來親自找我。”說罷將釣竿荷在肩頭便要離去。

盧星野卻是冷冷一笑:“我知道龍王神功蓋世自不會將我等放在眼中,不過人總是有弱點的。”老者停下腳步,回頭向盧星野看去,自是不明他所說何意。

盧星野接著言道:“蒙先生聰明過人,在聖教追蹤之下,隱身小鎮十五年未露行藏,今日卻被我輕易找到,先生不覺得奇怪嗎?”

老者聞言神色一凜,心下想道:“此一節我確是沒有想到,盧星野雖說執掌刑堂,但論起武功機智來在教中並非出色,要是他能找到我,天王以及八部天龍也應該早找到我了,這的確是怪事!?”他心中雖是如此想,仍是麵不改色,笑道:“狗的鼻子總是比人要好!”

盧星野言道:“隨你說吧,逞一時口舌之快罷了。”說著又一擊掌,從堤後又轉出來四名挾持著一男一女兩個少年的武士來。那少女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粉雕玉琢,甚是可愛。那少年二十上下,高大英武,但臉色蠟黃,雙目緊閉,昏迷不醒。那少女一見老者,掙紮著大哭起來,喊道:“爺爺,爺爺。”

“啊?!佩兒?!”老人失聲喊道。“哈哈哈。”盧星野大笑道,極是得意“你終於怕了吧,我本是率刑堂好手追拿這個小賊,不想竟揪出了你這個老賊,哈哈哈!”

“卑鄙!”老者憤憤言道。

“爺爺快救救我們,淮哥兒,淮哥兒被他們打傷了,傷得好重,嗚嗚嗚………”喚作佩兒的少女大聲喊道,哭得聲嘶力竭。

盧星野來到少女近前,厲聲道:“小女娃兒,別哭,想救你的小情郎,就好好求求你的好爺爺,讓他自廢武功,或許我可以考慮放你的小情郎一條生路!”

佩兒止住哭,抽泣道:“可、可我爺爺隻是個裁縫,他、他不會什麼武功啊,求你了,求你放了淮哥兒吧,他本來就受了傷,又被你們打成這樣,經、經不起折騰的。”

“好個多情的女娃兒,到如今還想著這小賊,就不怕我殺了你!”盧星野抽出一柄匕首抵在佩兒頸上,衝老者森然道:“你是要武功還是要這小娃子!”

老者聞言死死盯住盧星野,雙眼直要冒出火來,言道:“我自幼闖蕩江湖,敗盡英雄,不想今日竟折在你的手中,罷罷罷,王圖霸業到頭來都隻不過是大夢一場,又何況這身武功,算了我便與你返回總壇,但你須放了這兩個孩子,否則我讓你屍骨無存!”

盧星野幹笑兩聲,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過你還是先自廢武功的好。若妄動一步,你這寶貝孫女,立刻香消玉殞!”

“好個無恥的東西!”盧星野話音甫落便有個聲音從堤上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借著夕陽餘暉看到堤上立著一對少年,一男一女,風姿綽約。兩人從堤頂飄然而下,身形飄逸,好似神仙。

來至近前,眾人才看清兩人麵貌。那少年二十上下年紀,清秀俊雅,既儒且俠,卓爾不群,秀逸拔俗。那少女十五六歲模樣,清麗可人,好似謫下凡塵的出塵仙子一般,不帶半點煙火氣息。

“好俊的輕功,好俊的人物!”眾人心中不由暗暗讚歎。

“尊下從何處來,為何出言不遜!”盧星野見狀知來人定是非比尋常,稍稍收斂了傲慢神態,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