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張汶越發忐忑不安。

許海冰沒察覺,提高聲音:“不說,我可倒滿啦!”

酒瓶裏的酒將杯子咕咕斟滿。

許母這才回過神:“行了,行了。”她衝張汶勉強一笑:“咳,真巧,上次也是停電,也點起了蠟燭……”

許海冰正給自己杯子斟酒,隨口糾正:“上次?張老師上次來是早上啊!”

許母遮掩:“瞧我,沒喝就醉了。來,歡迎你。”她端起杯子,向張汶示意,張汶連忙欠身與她碰杯。

許海冰也與張汶碰杯,然後咂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邊夾菜邊說:“說了你們都不信,我一畢業不是作為選調生送到鄉鎮鍛煉嗎?那鎮裏一二把手都是海量,一個外號劉不倒,一個外號王不醉,但這兩人都怕遇到黃全貴,這黃全貴是財政所長……”他順手拿起許母的杯子,“就這一大玻璃杯,一口一杯啊,那真叫……”

他猛然發覺手中的杯子是空的,驚愕地轉向自己的媽媽!

許母已帶有明顯的醉意,起身晃蕩著堅持讓許海冰給張汶換白酒:“快,聽媽的話,給她斟上……”

許海冰被媽媽突如其來的變化弄糊塗了:“你這是怎麼啦?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啦?你說啊!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啊?”

許母甩開他,奪過酒瓶要給張汶倒酒,動作間將身邊的一根蠟燭碰倒。

張汶急忙伸手去扶,正被火苗燒著,不禁驚叫一聲。

許母硬是將張汶的杯子拿過去,傾掉裏麵的飲料,咚咚灌上酒。

裝著半斤白酒的杯子重重地放在張汶麵前。

張汶緊張地抬起頭,許母正用近乎犀利的目光看著她,聲色俱厲:“喝!”

張汶顫抖著手無奈地端起杯子。

滿臉焦躁的許海冰趕緊把媽媽拽離張汶遠些。

許母再開口,竟突然變成了帶南方口音的男子腔調:“我能喝你為什麼不能喝?你方小素不是說你為了我連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嗎?”

張汶毛骨悚然,手一鬆,杯子砰然落地,粉碎開來!

許海冰慌忙過去扶住張汶,隻見她體似篩糠,嘴唇哆嗦著擠出幾個字:“是、是我爸的聲音!”

“連東是你爸,方小素是誰?”許海冰急著問。

“方小素是我媽!”

“哦?難道我媽被你爸的‘魂魄’附體了?……”許海冰腦海裏頓時閃過《紅樓夢》有關情節及雜誌上有關專家文章,似有所悟,但仍將信將疑。

“那怎麼辦?送醫院?”張汶搖晃著許海冰的胳臂。

“不,我好像在雜誌上看過介紹,這跟夢遊差不多,突然喚醒會要命的,別怕,有我呢……”關鍵時刻,許海冰竟突然鎮靜下來。

許母此時已經慢慢逼近張汶:“你方小素不是說你愛我愛到容忍我一切哪怕是我背叛你一千回你都緊緊跟著我的嗎?你說你說過嗎?說!”

許海冰趕緊碰張汶,張汶畏怯地趕緊點頭。

已經無法受自我主宰的許母,神情語調儼然都成了連東:“那你為什麼今天還來找她?我不早就跟你老實交代了嗎?是我連東主動誘騙了她,而不是她獨守空房、耐不住寂寞勾引了我……那個雪夜,是我事先買通電工定時斷了電,製造了燭光晚餐的氣氛,是我有意將她灌醉然後乘機占有了她……不錯,以後幾次她在清醒的狀態下沒有拒絕,但她後來又告我強**了她,我毫無怨言,因為她是被逼無奈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被逼無奈嗎?她兒子都快生下來了,可突然檢查出她那常年在邊防守衛祖國海疆的丈夫,早在一年以前的海戰中就傷著了睾丸,喪失了生育能力……我成了強**軍婚的罪犯,但由於我救過當時造反派出身的省革委會副主任的命,我免除了牢獄之災,隻被開除公職下放勞改……當時院工宣隊、你家裏人都讓你跟我劃清界限,我也勸你別再顧我,可你偏帶著孩子跟我下鄉受罪……你是無辜的,她也是無辜,該下地獄的是我!我後來還是遭報應了,還是坐牢了,我眼睛和手都在勞改中廢了,我再也回不到我鍾愛的手術台了……但是我覺得值,我毫無顧忌地揮灑過愛、淋漓盡致地享受過愛,蔑視了嘲弄了玷汙了那個泯滅人欲、踐踏人性、摧殘人道、扼殺人倫的年代……我為此付出了代價,你為此付出了代價,她難道沒有嗎?她遵照組織命令跟毫無感情基礎的戰鬥英雄結合,又早早守了活寡,她的命難道不和咱們一樣苦嗎?這到底怪誰啊……”

她突然一陣暈厥,碰倒了桌上另一根蠟燭,大滴燭淚沉重地急急地跌落,長長地凝固了……

餐廳陷入一片黑暗……

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突然,來電了!廳內頓時恢複一片耀眼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