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看了眼山下排得整齊的禁軍,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終於像平時一樣笑著看向自己的孩子。
“娘親要先回去麼?”妞妞的小嘴已輕輕癟了起來。
這個遊戲,似乎不怎麼好玩呢。
但她今日似乎必須要玩這個遊戲了。真的,要在這裏等著娘親回來麼?
婦人勉強讓自己的笑容看著更加自然,摸了摸妞妞的小腦袋,“妞妞要是做到不被任何人發現,等娘親回來,替你像常伯伯要些糖吃好不好?”
常伯伯他們常常帶著山貨去縣城裏換米麵,而他每次出去都會給妞妞帶些糖回來。
小孩子喜歡吃糖,尤其是妞妞。
“好!”聽了自己娘親的保證,妞妞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娘親快些回去,妞妞一定不會教任何人發現的!”
聲音甜甜地,很好聽。
但婦人卻知道自己怕是最後一次聽這脆脆的聲音了,她不能丟下妞妞,卻更不能丟下自家的三郎。
強逼著自己轉過身子,婦人的聲音有些哽咽,“一定要藏好啊,妞妞。”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向村裏跑去,竟沒有再回頭看上哪怕一眼,隻在原地留下個孤零零的小丫頭。
但誰又能知道,婦人的心,已然碎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小丫頭還在甜甜地笑著,並小跑幾步將自己埋入了不遠處那半人高的草叢裏。
她還記得娘親要自己藏好,不能被任何人發現。要是藏得好了,她會替自己從常伯伯那裏要糖來吃。
常伯伯家的糖,很甜呢。
此時的妞妞卻不知道,方才那短暫急促的幾句話,便是娘親留給自己最後的囑托了。
她也很快就知道了。
婦人跑得很快,她急著將禁軍到來的消息帶回村去。對這個隱山村的所有村民來說,禁軍,與魔鬼無異。
快些,快些將消息告訴三郎。
至少,要讓三郎和妞妞活下去啊。
婦人心裏著急,但穿著一身布裙的她又怎能跑得更快?一個不留神,奔跑中的婦人踩到一塊碎石,隨之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她的腳,竟是斷了!
這種要命的時候,腳怎麼能斷?
村裏的人,可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她,必須得爬起來!
掙紮著,婦人竟真的爬起了身,強忍著足上傳來的劇痛,一瘸一拐地向著村子裏挪去。
而不幸的是,山下的將軍早已發現了奔馳在山路上的婦人,在婦人著掙紮爬起身的時候,已有兩名騎士抽出了橫刀,飛馬向著婦人的所在而來。
他們距著本就不遠。
婦人看到了漸漸靠近的馬上騎士,她甚至已能看清那兩個漢子皂纓盔下藏著的猙獰麵容。
婦人的目中已盡是絕望,但她依舊在艱難地挪動著身子。
必須,必須要將消息送回村去!
“唰——”
隨著一名騎士的橫刀落下,婦人的頭顱衝天而起。眸子,卻依舊圓睜著,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村子。
那裏,有她的三郎。
快逃……
滿腔鮮血噴湧而出,直衝起丈餘高。映紅了騎士手中的橫刀,也映紅了掛在天邊的夕陽。
殘陽如血,血如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