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挖洞的人
“21歲才開始,我便日日夜夜感覺到一股力量在召喚我,它們在召喚我去遠方。小皮,不要嫌棄我,我是一個懦弱的人。生活裏有太多的悲傷,它們藏在我的心裏,像一口深井,無時無刻不在汩汩地冒出泉水。我沒有一點力量反抗,悲傷壓迫著我的心,在我的喉嚨裏奔突。”霍赫赫低沉的聲音說道,像個大人說話,很多話我無法理解。
“這感覺,和你吃那憂傷的冰淇淋是一樣,憂傷挖也挖不完,源源不絕。我必須找到一個出口。從21歲那天開始,深夜裏我總是偷偷跑出來,在院子裏挖洞,我大聲地對著洞口說我的沮喪,我的不愉快,以及無法抗拒的憂傷,而那地下,仿佛有人在回應,有微風撫摩我的頭發,我就會覺得好受很多。就這樣日複一日,洞挖得越來越深,我可以鑽進去,走很遠很遠,然後又回來。22歲的前一天,我走了太遠太遠的路,我挖的洞很長很長,我決定頂開頭上的土,看一看到達了什麼地方,你一定猜出來了,就是鼓搗森林。在這裏,我發現自己原來是菠蘿王子,多汁多刺的菠蘿王子。我到達鼓搗森林的時候,正是你出生的時刻,在黑暗幽深的地道那頭,傳來你震天響的哭聲,我回過頭看了一眼。”
霍赫赫給我講述著他的故事,他的感覺我隻能體會一部分,正如我拜訪兔子的時候,也感覺到了那樣的孤單和憂傷。
“當我到達鼓搗森林以後,就把這秘密的通道封住了,他們都以為到達鼓搗森林的方法隻有唯一一個,那就是蚯蚓專列,其實才不是這樣的,菠蘿王子家族有著自己更特別的方式。我在這裏過得很開心,無憂無慮。偶爾會想起你們,我就貼在秘密通道的門口,聽你們說話,聽你笑。以後當你悲傷的時候,就對著洞口大喊,我永遠都在這邊聽你說話。”
“那麼你也應該知道了,我會幫你回去,你沿著這個秘密通道一直往下走,一直走,出口就是院子裏的石榴樹。”
難怪我不高興的時候,隻要坐到石榴樹上,摸摸那些嬌嫩的綠色葉子,看看那燦爛的石榴花,聽聽蜜蜂嗡嗡采蜜的聲音,就會做一個快樂的夢呢。因為那秘密通道是用來裝憂傷和煩惱的。
2、夢想花籽
爸爸沒有送我,他繼續鼓搗他的玩具。
“我走了,爸……爸。”我猶豫著,還是叫出了口。
“唔。”他沒有暴怒,沒有生氣。
我背著九個大大的菠蘿,獨自上路回家了,那邊,是愛哭的媽媽,她一定擔心得很了。
當我的菠蘿帽子拱出地麵,像一隻鼴鼠一樣從黑暗處鑽出來。我家的小院變了模樣,以前很荒涼,隻有唯一一棵石榴樹,而現在開滿了花,滿園顏色斑斕的花。
“媽——”剛喊出口,我馬上捂上嘴,躡手躡腳地推開家門,我想給媽媽一個驚喜,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對她講。
家裏收拾得整整齊齊,沙發和床用布遮蓋起來,窗子關得緊緊的,桌子上已經積了厚厚的灰塵,上麵印著些老鼠的小腳印。
媽媽不在家!
桌子上放著一張留言條:
親愛的小皮,我的小孩,媽媽出門找你了。你看到滿園的花了嗎?那是用憂傷仙女給我的夢想花籽種出來的,她們全部是用我的眼淚灌溉出來的,第一行是磁石玫瑰,它們聞過你的味道,仙女說能把你吸引回來; 第二行是流沙茉莉,隻要聽到你的腳步聲,就能把你召喚回家,並把你的腳深深地陷在家的土地裏,再不會出走;第三行是郵差喇叭花,不管你想把信送給誰,她們都能完成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