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每一刻每一刻都是在痛苦與煎熬中度過。我躺在床上,轉過身對著那張書桌幻想以前他坐在那裏垂眉執書的模樣。現在,就連新婚第二天摘來的水仙花也已凋謝。算著日子,嫁入南陵府已快過月。這一月多裏的風風雨雨雖多,但驚濤駭浪也少。
短暫的時間是足以改變許多人與事,更何況對於心思縝密的人。扶著手臂,那滴朱砂鮮紅入目。如果不是封建傳統中千金小姐需滴砂顯示貞潔,我又何至於被皇上逼迫,與陸鴻兮走到這一地步。
我不笨,但也絕聰明不過陸鴻兮。對於他而言,我早成一隻被看透的兔子窩在他掌心。隻是這兔子也懂感情,不願意永遠受製於人。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將他難以猜測的心把握,所以我想放手一搏。
第三天,我讓莫顏收拾好包裹,然後坐在床邊等待他。
紅菱看著夜幕將近,將捧在手上的藥膏打落,瓶瓶罐罐滾了一地,到處都是藥丸和粉末。就連莫顏,抱著包裹的手也不停顫抖起來,“小姐,姑爺或許是忘了,不如再多等等吧。可能,可能馬上就來了。”
需要嗎?我撫著手腕上的紅繩,如果他願意給我答案,何不等到現在。我站起來,咬牙扯下紅繩置於桌上,然後提起裙擺朝門走去。泛紅的眼眶,淚水不停打轉。我捂著嘴低下頭,急急走出房門。
砰的一下,剛邁過門檻突然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我僵怔住,不敢抬頭。兩個丫鬟欣喜地大叫,紅菱高聲喊了一聲王爺,然後說句,“王爺,紅繩給你。”
“姑爺,綁勞一點,”接著是莫顏調侃的聲音,兩人快走連跳地離去。
我轉過身,踏回房門一言不發。
我知道陸鴻兮也跟著踏進來,緊接著門吱呀一聲關上。周圍一片寂靜,靜得我抽泣的聲音占據一切聲響。
“花已經謝了,”寂靜中有人緩緩開口,聲音絲絲入耳,點點浸入心中。我擦幹眼淚轉過身,一束白色的水仙花從他身後慢慢拿出,遞到我跟前。
我看著他冷淡的臉,竟找不出任何柔軟如煙雨的情愫。是呀,書桌上的花已經謝了,心疼著。我伸出手輕輕接過他掌中握緊的水仙花,然後鬆開手,任其墜落,撒開一地。
他一言不發,隻是一如當初那般看著我。
我笑一聲,“王爺,你的沉默,已經給了澗初答案。”
是該離去的時刻,我握緊手,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擦肩而過時,我閉上了眼睛。
“如果我告訴你,從一開始我就不願意放開你,你會相信嗎?”
我僵怔在原地,聽著他轉過身,衣衫擺動的聲響。
“那次在你父親麵前跪下時,我說的話,你會相信嗎?”
一字一字,聽得清清楚楚。
我捂著嘴巴,腦海翻過那場畫麵:高傲尊貴的他輕輕跪下,朝著父親一磕頭,眼神柔似水。他說,能夠娶到澗初,是鴻兮一生最幸福的事,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
那時,我悄悄攥緊手心,他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放。
抬頭看見的陸鴻兮笑得如風如月,魅人醉人。
“我說過,”一雙手輕輕擁著我顫抖的身子,他靠近一點,話柔軟如風,“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甜言蜜語竟如此震人。我咬著唇,繼續聽他講下去。
“一開始,我根本就不知道誰是那個後來讓我又愛又恨的喬澗初,誰是那個宜芳公主?”
“在皇宮遊逛時,我撞翻了捧著杭州秀女畫像的公公。於是,兩幅畫掉落在我腳邊,其中一個叫喬澗初,一個叫喬宜芳。那兩張寫有名字的畫布也被弄掉,撿起來的時候被換了我也不知道。”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王府裏麵。一開始你穿著男兒裝扮那麼俊美,身子卻又那麼瘦弱,對話時,每一句回答總是那麼倔強。打了我王府的先生,你還能憤怒的告訴我你叫喬澗初,是杭州知府的二小姐,你說不怕我報複。”
“第二次見到你,是在聽說太後打算將你賜予林煜青。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讓太後值得指給她心疼的煜青。所以我派人去找你,見到你樣貌的王二說是天仙下凡,但是我最初見到的明明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俊小子而已。再後來你出現在我麵前,戴著麵紗,那麼朦朧。”
“第三次見到你,素麵朝天,超塵脫俗。我不得不震撼,告訴自己一定要得到你,不管用什麼手段。我想要征服你,但是我發現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是我想征服你,而是你早就征服了我。可是我害怕,你會離開我。”
“……”我流著淚,捂著嘴不知該說什麼。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怕,他也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