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吾道、識吾心、推歸一、方生元......”
朗朗讀書聲從一所貌不起眼的小私塾內幽幽傳出,小私塾坐落在安平郡的西北邊,從小私塾步行至郡中也不過半個時辰,全郡共計五十戶人家,總人口不過兩百餘人。按照帝國的地域規製:全國分為十個州,共下轄三十六道,其下再分一百八十個郡,安平郡遑論放在整個帝國,就是在擁有四個郡的博陵道之內也是規模最小的。
安平郡雖小,可是水田縱橫、阡陌交通,是個不折不扣的農業重郡。農人們在勞作著,春風化雨的四月,陽光明媚、雨露滋潤正是農耕好時候。農人們用相對幹淨的手背擦拭額頭的汗珠,聽見了從小私塾方向傳來的孩子們歡快的笑聲。
“哎,私塾就是私塾,這才什麼時辰就放課了!”
“又能如何?官塾哪裏是我們這些農人子弟能上得起的......”
“未及束發的年紀正是讀書的好時候,這樣半日閑,如何能成才?”
“好啦.......孩子們的事兒先放一邊,這些日子繳稅官就要來了,我們還是考慮今年的糧稅吧!”
一聽到“糧稅”農人們便隻好彎腰埋頭繼續苦幹了。帝國的官稅包含許多種,其中一種便是糧稅,針對的就是農業發達的道郡,帝國的糧稅按照按丁抽稅,家中男子算一丁,女子算半丁,逢三抽一、過半取整,如此的糧稅算不上太重可也不輕鬆,畢竟農事是看老天臉色的,而糧稅卻是年年都需要繳的。
從私塾中放課而歸的孩童完全沒有農人的顧慮,玩樂才是他們這個年紀最應該做的事兒。孩童成群結隊的跳著從農田邊嘻戲而過,這其中有一個男孩子走在了最前頭,相較於後麵的孩子,他顯然少了些稚嫩,就連個子也高出了他們一頭。事實上,嬉笑玩鬧的孩童不過始齔,而他再過兩年便到束發了,因而他少了些孩童心性,此刻走在最前頭是因為急著趕回家幫家裏做農活去。
隨著腳下的青石板路走到了盡頭,卻而代之的是田野中的泥土小道,少年知道距離自家田壟近了。少年跑上一座小土丘,向下張望到了一男一女兩個農人正埋頭於水田之中。
“爹!娘!”
少年縱聲呼喊,十足的底氣、嘹亮的嗓音讓他的呼聲在天地間回蕩。陽光打在少年的臉上,膚色黝黑、方額廣頤、明眸皓齒、絲發如墨、身段結實,粗布短打凸顯農人本色。
“歸兒回來啦!”女子見到兒子分外的開心,“私塾中可吃飽了?”
“可飽啦!”少年用力拍拍自己的肚子。
“今兒不用你幫忙了,早些回家去多讀書!”農田中的男子說道。
少年不情願的說道:“爹,有孩兒幫忙,你們不是能早點回家麼?今日夫子教的孩兒都記牢了!”
男子搖搖頭有些無奈,“來吧。”
得到允許的少年一掃臉上的陰霾,立刻卷起褲腳歡快的跳進了農田,熟練的擼起袖管幫襯起來。眼看著兒子如此,男子有些寬慰又有些不甘,在女子的阻止下終究沒再說些什麼。
夕陽未及西下,一家人便完成了當日的農活,收拾好回到了家中,一路上少年挽著兩人滔滔不絕的說著,女子時不時地搭腔,而男子則甚少言語。當一家人回到簡陋的茅屋的家中,天已經開始擦黑。
“我去給你們做吃的。”
“好嘞!正巧也餓了,娘,我來幫你吧?”
“你娘一人足矣,你還是先背背今日的功課。”
“哦......”少年目送女子離開,轉眼看著眼熟的父親,腦子裏想了想開始說道:“今日夫子教的《勸學篇》,說的是人之道乃在遵循常理,順應天道,自少年始不可荒廢年華,原文是學吾道、識吾心、推歸一、方生元......”念及此處,少年撓了撓腦袋,可是就是想不起下一句是什麼內容了。“方生元........”少年偷看父親漸漸暗淡的臉,愈發的著急,“爹,我今天的確是記住的,夫子還叫我在學堂內背誦過呢!我再想想.......”
“好啦,歸兒,不難為你了。”男子眼中難掩失望,他擺擺手道:“為父其實也知道你不是讀書的料,但是總想讓你多讀些書,讓你讀書不是全為考取功名,是希望你能多懂些道理,做事之前首先要學會做人。”
“爹,孩兒明白.......”
“爹知道你一直都明白,爹也知道你一直都努力,可惜天資......還是怪爹,沒有能力送你去官塾念書,不然一定會比現在好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