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東都數千裏以外的南國剛剛經曆一場新雨,幾聲馬蹄啼噠的脆響由遠及近而來,數騎人馬飛掠而過帶起路上新翻的泥土飛濺而起。這隊人馬數量不多,一共六騎,他們如此風塵仆仆的趕路神色之間卻絲毫不見疲憊與慌亂,他們每個人都穿著一身貼身的勁裝,臉上雕琢著歲月與風霜的痕跡,隱隱間透著一股肅殺之氣,除了最當先一人,穿著一襲淡綠的長袍,竟是一個麵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撲閃著一對狹長的明眸帶動起修長卷曲的睫毛,微閉的殷紅小嘴還透著一股淡淡的笑意,像極了修行千年剛剛化形的狐妖,這般容貌比這江湖上人人茶餘飯後談論著的仙子女神還要好看許多。
人馬飛馳間,一座高大而古老的城牆聳立在眼前,麵對這座城牆,一隊人馬總算是降下了速度,緩緩的停步在了城門口,其後的五人勒住了馬頭,翻身下馬的動作矯健而又迅速,落地後絲毫不亂,像是京郊白馬寺前那口大鍾一樣,一個個都紮在了土地上,此時再細看這五人的雙手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一條條已經愈合發亮的裂痕,這是常年修習外家拳法的佐證,竟然個頂個都是江湖好手。五人中年紀顯得最輕的那個大概不過十四五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一雙眸子充滿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會那透著古樸肅殺的城牆,他抻了抻手,一邊嘴裏打著哈哈一邊伸了個懶腰,走到最前那白玉公子的馬前朝著那公子說到:“公。。。”話音還未落,就被那玉麵公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小年輕撓了撓頭話頭一轉又說到:“公子,咱們這一路上不走官道非選那些羊腸小徑走,找不到地兒住,馬不停蹄倒也罷了,剪徑的毛賊像是秋後田裏的麥子,割了一茬又一茬,打得我是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可得先讓我好好歇息歇息。”說完小年輕將雙手作捧狀伸到馬上公子的腳下,竟然是要用雙手接著這公子下馬。其後跟著的四人中有一精壯的中年漢子,臉上一條刀疤自眉中直插到人中穴,怒瞪著虎目平添了幾分凶相,走到小年輕跟前拿刀背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頭,“小十七,說話越來越沒規矩了,你膽子也忒大了些。”公子沒有理會十七捧著的雙手,雙腳在馬背上一點卻絲毫沒有驚到馬,緩緩從半空中落下,一襲長袍卻沒有帶動一絲泥土,對身法的造詣和他看上去的年紀顯得十分不符,“七叔可不能跟這小子動氣,這雲夢城當年可是楚人治下,雖說這現在主要擔負起圈禁南嶽群山妖獸的職責,想必也還留有許多新奇玩意,不要說十七啦,就是我也想逛逛,吃喝玩樂一番,”說著,玉麵公子抬頭看了看嵌在城門正上方“雲門城”三個字,又扭頭看了看被叫做七叔的疤麵中年人,“況且這次父,呃,父親交給我們的任務也實在是簡單。”小十七倒是轉了轉一雙狡黠的眸子,“公子這話說的可不盡然,老爺哪裏給了公子什麼任務,不過是拗不過公子軟磨硬泡讓公子出來放放風,公子成日裏蜷縮在那京城裏,縱使繁花似錦也難免膩歪,到了這天下大好山河自然要盡興遊曆玩耍一番,倒是我們連日來提心吊膽可不敢讓什麼人禍天災的壞了公子的興致。”玉麵公子聽了這話,掏出了腰間掛著的一把折扇,狠狠敲在小十七的腦袋上,氣笑道,“你若再是這般口沒遮攔,我一定要把你那伶俐的舌頭給拔了。”說完又朝疤麵男子點了點頭,“七叔,時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們先進城去再做打算。”見那疤麵男子拱了拱手,一隊人馬便緩緩朝著那城門內走去。
雲夢城內,一個肥頭大耳的漢子手裏提溜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邊擦著腦門子上淌下來的汗,一邊勉力的奔跑,嘴裏罵罵咧咧的道,“小臭蟲,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臭小子,又來偷我西湖樓的醬板鴨子,這是沒羞沒臊,不要麵皮。”那提刀大廚前頭被喚作小臭蟲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大廚在後天追趕,他卻在前頭閑庭信步,與大廚始終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聽到那大廚責難,插著腰回過頭來站定,“鄭廚這做鴨子的本事不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早上吞了好幾斤大糞,臭不可聞。”這‘做鴨子’三個字可有些難以啟齒的隱喻,這市集兩邊的小商販聽了小臭蟲的話都笑了起來,似乎是對兩人的吵鬧早已司空見慣,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的起哄“那你說這做鴨子的鄭廚哪一句是在噴糞啦?”小臭蟲聽了眾人起哄的話竟用手捏了捏下巴,低頭皺起了眉頭,煞有其事的思考起來,“我與諸位說來,這肥癲子說的話句句都有錯,句句都在噴糞。”小臭蟲抬起頭,朝著躬身彎腰扶著一根立柱氣喘籲籲的鄭廚說“第一,我沒娘生,我是從南嶽衡山上頭一塊集天地靈氣的奇石裏蹦躂出來的,第二,我雖然沒娘教,但我有啞叔自幼教導,第三,你這肥癲雖然是西湖樓甚至是這雲夢城裏鼎鼎大名的金牌大廚,這西湖樓的主人卻是歐老大,這人盡皆知決計是錯不了的,當然,最重要的,這鴨子我可不是偷的,是借的,今年這南邊的氣候異常的很,大雪居然封了兩個月的山路,我自然也沒了收入,這幾日已經春風送暖,要不了多久就能將這隻鴨子還有前些天那兩隻一並還上。”說完也不管鄭廚什麼反應,背轉過身,腳尖一點,不再戲弄鄭廚,飄然而去。那鄭廚聽了這話,無奈的搖頭苦笑,心裏默默的想著,“小家夥還是這麼牙尖嘴利,領著我追出了兩裏路。”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麼衝著小臭蟲幾乎已經看不見的背影喊道,“臭小子!捎上這隻,你可偷了有四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