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歌當泣,遠望當歸(1 / 1)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

——[宋]李覯

【鄉思】

“小乖,不可以挑食哦~”

是誰……

“丫頭,你看,又有人給我遞情書了。我行情這麼好,你怎麼一點不著急啊!”

是誰在說話……

“不要生氣哦,我和媽媽隻是出去處理一下事情,很快就回家了。寶寶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不要、不要去……

“現在插播一則新聞,NK0981次航班在回程途中遭遇異常冷氣團,航班人員及乘客罹難,無一生還。”

不是、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又夢到了……

記憶……不是為了回憶而存在的嗎……

為什麼在夢中,即使是甜蜜也帶著苦澀呢?

微微歎了口氣,懷袖翻身下床,拉開窗簾。

朝陽透過玻璃上的花紋斜射進來,在深色的木地板上劃開一道道淡金色的漣漪。

這是個典型的中式居室,牆上的字畫,字畫下是擺放著古箏的木案,靠近床邊的牆角有一方圓形地麵沒有裝上地板,取而代之的是一抔種著墨蘭的沙質泥土,花葶高出葉外,顯得又優雅又活潑,嫩青帶黃的花型已初見端倪,應和著縷縷春風輕輕搖擺。——如果不是這少女立在衣櫃前,倒真沒有人會懷疑這是某位鴻儒的臥室。

君懷袖收拾妥當,檢查好屋子裏的電器開關,便出了家門。

此時不過六點半,街上就有了不少人:晨練的老人孩子,供應早點的路邊小攤……懷袖一路

走過,不時有人向這位可愛的小姑娘打招呼,懷袖也微笑著一一回應。

【無論夜裏多麼悲傷,當新一天的陽光灑在臉上,我們都應當微笑。】

且行且賞,染井吉言(櫻花名)已經開出略帶淡紅的白色花,一樹一樹的極為華美。即使是摯愛蘭花的懷袖,此情此景,倒也忘了蘭花的好處,眼裏隻剩下這仿佛要將這微風都染上櫻花顏色的壯烈。也難怪日本人如此推崇櫻花,華麗與凋零,浪漫與哀戚,永恒與瞬間,種種矛盾交織,倒是特殊的風骨——就像是被世界評價為菊與刀的日本性格。

“小姑娘——”一聲招呼止住了懷袖的腳步,她側過頭——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白色圍裙很是幹淨,無奈主人太胖,這圍裙倒像是掛在啤酒肚上——

“是,有什麼事嗎?”

“哈,也不算大事。小姑娘去上學嗎?現在還早呐,不如坐下來吃頓早餐?小店剛開張,免費招待,提意見就好。”老板搓著手,示意性的看看身後的小鋪子。

懷袖順著看過去,倒覺得這小店還算幹淨,思忖一番,也就跟著老板走過去——她性子本就溫柔淡漠,對於沒有觸犯原則的事,一般都不願拂了別人的意願。

早餐很簡單,一小碟味增湯,一小碗米飯。但這味增湯確實美味,想必是花了功夫的。懷袖淺嚐一口,對著身邊忐忑不安的老板稱讚:“很好喝哦!”

老板鬆了口氣,笑的誌得意滿:“沒錯吧,早餐啊,還是應當這樣吃的。”

“還有什麼講究嗎?”

“人人都講衣食住行,其實啊,這飯才是第一的”老板見懷袖感興趣,也很是歡喜:“早餐呢,就在我這樣的小店用;午餐當然是酒店比較美味。”

“那晚餐呢?”

“傻孩子,晚餐當然要和家人在一起啦。”

家人……懷袖楞住了,夜晚的夢境開始在腦海中翻滾。聽不見老板在後麵又說了什麼,昏昏然走出小店。此時胃中一片冰冷,哪還有剛剛味增湯的溫度?

這個世界如此溫馨熱鬧,於她卻是比前世更混亂的夢魘。

而她隻是錯走進這個二維世界的一抹孤魂。

還記得前世父母飛機失事的那一刻,她也是發誓不願呆在那個讓她失去溫暖的天空下。可是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個網球王子的世界以後,她才真正的覺得悔恨——父母的愛太過溫暖,縱使失去了他們,仍然留下了痕跡可以讓她悲傷;但在這裏,一切過往盡是虛無——在虛無與悲傷間,她寧願選擇悲傷。

再一次,看著身邊人們五顏六色的頭發而不是那千人一色的黑;

再一次,聽著圍繞在身邊的日本語言而不是輕輕的吳儂軟語;

再一次,感受櫻花飄拂到臉上的觸感;

她所處的現實告訴她:

【故鄉,終究成了她離得開,卻再也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