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當晚孟王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非要我在私下裏叫他孟武哥,我本來就不善交際言辭,在一番唇舌之戰中敗下陣來。也罷,叫一聲哥而已,我也不吃虧。

我們二人都睡不著,就在後花園散步。層雲翻滾,漸漸遮蔽了月亮,風越刮越大,怕是要下雨了。

我示意要回房歇息,他卻說找不到自己的房間了,問我介不介意他在我房裏睡一晚。

把他丟在這裏未免太過失禮,附近又沒有什麼小廝丫鬟能帶他找回自己的房間,我點點頭讓他跟我來。

還沒走到房裏就開始下雨,大雨澆在身上冷的我渾身哆嗦,連牙齒都跟著打顫。見我不會輕功,孟王二話不說抗起我就往前奔。

這廝好歹毒的心腸,竟然拿我來擋雨。

孟王扛著我在雨裏狂奔,速度極快,平時要走上半刻鍾的路程轉眼就到了。唉?他怎麼知道我的房間在這裏?

顯然這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偶遇”。我身子一挺,在心裏將孟王全家問候了個遍。

回到屋裏,我遞給他一套裏衣,他換完衣服就往床榻上一躺。眯著眼睛懶懶道:“嗯……有點緊,不過我喜歡衣服上的味道。”

我笑了笑,“孟王今晚來找我何事?這裏隻有你我,不妨就直說了吧。”

他笑得越發燦爛,笑容裏帶著幾分驚喜,道:“你不害怕麼?”

“怕什麼?孟王要是想殺我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或許是知道命不久矣的緣故,我這些年活得相對從容。

他笑,“我隻是想看看,伏玉麵具下的那張臉,是否向傳聞一樣風華絕代?”

我望著孟王,表情越發僵硬,心道:你還敢再無趣一點麼?

之前在窯拂國的時候確實有百姓見過我揭下麵具時的樣子,那窯拂國是一個篤信神明的國家,我救了人便被吹捧成神明派下來拯救蒼生的使者,見了我的樣子更是將其神化,什麼風華絕代傾倒五國,真要是那樣我站在街上賣臉又有何不可。

“每個人做什麼事都是有原由的,孟王若堅持要看在下的這張臉,就等於再撕裂一次在下的傷口。既如此,孟王還要看麼?”

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隨即轉身,把被子隨意往身上一蓋:“困了,睡覺!”

我熄了燈,與孟王一同躺在榻上,輾轉難眠。

一閉上眼便是那一年,世昌國的冷宮裏格外淒清,母妃臉色蒼白,坐在凳子上不停的咳嗽。小小的我坐在母妃對麵,一臉失落的問她為什麼這些日子都沒有人來找我玩了。

母妃撫著我的臉,笑意盈盈,傾世溫婉。我聽不懂她說的話,隻知道父皇不再寵愛我們。於是我努力的去討好父皇,討好他身邊的太監和妃子,更加勤奮的熟背四書五經,我以為隻要我夠努力父皇就能重新寵愛我和母妃。

我以為錯了。一次次故意刁難,陷害設計,讓我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終於有一天,父皇去書院看我們這些皇子,他說誰寫的文章好就帶誰去狩獵。當先生神色異樣的遞上我的文章時,父皇的臉色變了變,他看完文章後緊鎖著眉說:“你太小,不能去狩獵。”我搖了搖頭:“我不要去狩獵,我要母妃不再低聲下氣任人欺辱。”

父皇沉默了半晌,忽然拂袖離去。

狠了狠心,我跪在殿外央求父皇,從正午跪到天黑。父皇出了大殿,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這張臉真讓朕厭惡。”

母妃知道了這件事,她說是她對不起我,是她太無能太軟弱,我知道她隻是太善良太美麗。

我逃出宮的那天,母妃淺笑溫和,為我戴上精致的麵具。她囑咐我不要在人前摘下麵具,分別時那雙璀璨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決絕。

有很多人要殺我,隻有戴上麵具才能生存,於是這麵具我戴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