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2 / 2)

忽然,魚線鬆了可以往上拉,魚也好像沒有跑走。“幹!機勒囡他(這個小孩)實在夠厲害!”說畢,男孩浮出水麵爬上消波塊上甩甩頭後,用雙手從臉部往頭後方順勢擦反動派掉一些海水,我看到他飽滿的開庭,非常明顯。

他沒有很明顯的麵部表情,感覺很厲害卻難以靠近,冷峻的臉龐有點我行我素,像是聽不到任何聲音似的。忽然他抬頭往大叔那邊笑了,他在對誰笑呢?“喂,大叔!50塊錢!”一個約五歲穿紅色短袖短褲的小女孩對大點喊著,聲音洪亮而犀利,完全不像是個小孩子。“囡仔,給你們100啦!乖!”那大叔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100元給小女孩,然後粗魯地摸摸她的頭。“別亂摸啦!討厭!”她驕傲地瞪了大叔一眼便跑開。

在我順著小女孩的步伐看去時,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底下的消波塊爬上海堤,見到他剛好在擰著白色T恤上多餘的海水,一身濕漉漉地望著小女孩微笑著,一個關愛至極的微笑。

小女孩看見他便撲上前去。他小心地接住小女孩的身軀盡量別讓她巾近自己已經完全濕透的身體。沒過一會兒又似乎拗不過小女孩的再三撒嬌,他便一把抱起小女孩,讓她坐在他的肩頭,赤腳走回港口裏去了。

“很特別的男孩。”在海邊我望著他的身影想著。心情有點複雜,總覺得那男孩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邊,可絕對不是在苗栗也不是在海邊。但我始終想不起來有這樣一個會必須靠跳進海裏幫人解魚線賺錢的氣質特別的男孩,他從水中冒出來的那一瞬間,能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深深觸動著每個人心底某根美妙的心靈之弦。

爾後才緩緩想起,我自以為在海邊是見到他的第一次,並不是我們第一次的相遇。會這麼糊塗地忘記我們之前曾經見過,實在是因為我完全無法鬮苗栗純樸的海邊跟台北東區繁華的DISCOPUB聯結在一塊,而這個記憶會在我第一次跟他正麵碰上說話時才慢慢浮現,然而這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在我還沒真正認識他之前,無法理解在刻意離群索居厭惡陌生人的眼光裏,他懷有什麼樣倔強落寞的心情;無法理解懼怕與人溝通的他為什麼總是在華燈初上之時,翩然走進人群,那眼光不像是享受人類擺動身體的旋律?這些疑問句,在我還沒真正認識他之前,無從得知。

一個貧窮少年帶著他的小妹妹,沒有流行的行頭和配件,沒有嗑藥或吸毒的習慣,喜歡狂飲紹人米酒勝過威士忌、XO,想念海的另一邊就是太陽的幫鄉。疼愛妹妹和漁港邊的流浪狗,沒有想做大事業的構想,也沒有想見見世麵的念頭。這樣樸實安分的他,卻在一個月之中一定會選擇兩天的夜晚,獨自消失在他從小熟悉的漁港之中,走進繁華的台北,不夜城裏的DISCOPUB和KTV包廂,為的隻是想盡量揣摩、接近、享受、欣賞上帝賦予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嗎?生命的旋律是從哪裏開始起舞的?沒有人說話。

他隻好全神貫注地,單憑一雙明眸注視著這個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