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場景。
黑色深沉的大地，突然閃亮起來，感覺星河就在下麵流淌。
交錯變換著的燈光信號把地麵變成了超大號的題字板。
“巴黎人民感謝你們！”
他覺著鼻子發酸，不敢再去看地麵上的大字，仰頭看向星空，以免眼眶中的淚水掉落。
辛苦、疲勞、憤怒、恐懼，在這一刻都有了回報。
“喂！熊，我收回先前的話。”
“哪句？”
“不想參戰的那一句，至少為了這一刻，參戰還是有意義的。。。”
“切！本來就是有意義的事情，就你這頭狐狸事兒多。”
。。。。。。
沒有考慮到歸途的辛苦，隻能說處世經驗的不足。
不得不使用自動接尿器還在其次，關鍵是剩下的兩次空中充電接力，需要在極其疲勞的狀態下進行。
一架‘水牛’戰機失控撞進補給機腹部。空中爆起亮白色的火球。通訊回路裏蕩漾著當事者死前的慘叫聲，那種淒厲、怨恨、惶恐，會一直印刻在所有飛行員的腦海裏。
興奮沒能維持太長時間，很快疲勞再次占據上風。
廖凡同人熊兩人，隻能依靠調侃秀才，勉強維持清醒。
接下來的問題在於補給本身。回航必須充電才行。
事故發生後半個小時，新的補給計劃下達，龐大的機群被分成小股，分別降落不同的機場進行補給。
趁著排隊充電的機會，廖凡在座艙內打盹。
“喂，廖狐狸，別睡了！喂。。。醒醒，別睡了。。。”
“。。。別鬧。。。我就在這裏睡死算了。”
“啪！看你還不醒。”
大耳刮子下，廖凡瞪著通紅的眼眸，凶著臉注視做出靜音手勢的猥瑣人熊。
“給個理由，不然別怪我不認你個兄弟。”
麵對作勢掏槍的廖凡，人熊顯得好整以暇。
“你不是想要開小差嗎？現在就是個機會。怎麼樣，夠義氣吧，你的事兒我一直盯著呢！”
“。。。。。。”
“對於兄弟之情，感動的快要哭了？”
“怎麼可能！隻不過，我已經不想開小差了。”
“就因為被感謝了，所以連小命都不在乎啦？”
“我才沒那麼感性呢！一路上思考。。。”
“我的天！你還會思考！想出個花兒來了。”
“別打岔！我們是孤兒，沒有依靠沒有背景，當兵打仗是最好的出路。”
熊臉露出看透世態的表情，“哼！直說離開軍隊，就沒有謀生技能不就得了！”
“你嘴巴不臭一次會死嗎！”
“會”
“。。。呼。。。倒是你，幹嘛那麼積極？不想當兵了？”
“當然不是！我可不像某些人，出爾反爾。隻是發現自己不適合待在狹窄的空間裏罷了。”
“忍忍吧。”
“得了，這就是所謂的兄弟情義，我算是看透了。”
十分鍾後，電雷學院的機群再次列隊，踏上回程的路途。
。。。。。。
東方現出魚肚白，一線金黃沿著地平線鋪開。戰機上的清晨格外夢幻，廖凡錯覺自己在夢中。
陣陣暖意穿透疲勞的迷霧，他稍微清醒了些。
“無法聯絡空管係統，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秀才恪盡職守的態度讓他佩服，不愧是優等生。
“我想找個幹草地躺下睡覺。”，人熊滿腦子睡覺的事情。
“哦，也加我一個。”
“你們兩個家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
“睡覺更重要。”
“仗都打完了，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你們兩個。。。哎，算了！”
一縷黑煙在清晨的空氣中，顯得格外醒目。
“。。。那是學院方向。。。全員準備戰鬥！”
戰鬥的警告，像一針興奮劑，戰機群從勻速的靜態突然發動，眨眼間攪亂了清晨的寧和。
重新進入戰鬥狀態，編隊裏少了3架戰機的情況凸顯出來。
出發時是12架布魯斯特，回航隻有9架。一路上誰都沒有提起消失的同伴。前一天還高高興興的盼望著畢業生活，轉眼間人就沒了，淡淡的哀傷充斥在通訊回路間。
想著自己戰死後，是否也會像這樣，沒有人願意提起，孤獨感流便全身。他不禁開始懷疑留在軍隊中的做法是否正確。
重新編組，分成兩個四機編隊，教官獨自一人在前開路。
隨著機群靠近江陰市，所見情景徹底碾碎了廖凡的瞌睡蟲。
層次分明的天際線景觀消失了。放眼望去一片灰黑，沒有哪塊地方是完好的。
他又想起生死未卜的茉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