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冷風提醒著人們季節的變化,天地都陷入一片銀白。片片雪花讓本來朦朧的天氣變得更加迷離。原野上一輛馬車不緊不慢的行著。一個紅臉大漢端坐在車前,正奮起雙臂拉扯韁繩,赤紅的臉上不時有汗珠流淌。汗珠沒等流下已結成冰晶掛於鬢角,形成了奇特景象。再往身上看,那紅臉大漢身上緊著一件單衣,此時正回頭不時和車廂內的人說著什麼。
大漢極其魁梧,仿佛一座小山立於車廂前。不知怎地,如此壯漢此時竟用蚊子也似的聲音衝著車廂裏細語。仿佛聲音大上一點就會嚇到車廂裏的人。大漢語氣輕盈,態度謙恭對著車裏道:“少爺,前麵就是少陽崗,過了少陽崗就是青城地界了。您看我們是在少陽崗休息一晚,還是……”
沒等壯漢說完,車裏已想起一陣輕喘。緊接著是一聲浮音:“小山,小……”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喘息,車裏人仿佛每說出一個字都用盡全身力氣。“看時間,你定。”車裏又是一陣喘息。壯漢答應一聲,一手繼續駕車,另一隻手從旁拿過一個牛皮水壺遞到車廂前:“少爺您喝點參茶,潤潤肺吧,當心風寒。”
一隻手穿過裘皮車簾。白玉一般的手,沒有半點血色,仿若真是玉石雕成。但是,即使最巧的手也雕刻不出如此完美的手。修長的五指接過遞來的水壺,又悄無聲息的縮進車廂。過了一會兒,牛皮水壺又被擲出車廂,準確的掛在紅麵大漢身旁。紅麵大漢看看身邊,歎息的搖了搖頭。這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仿佛馬車上一直隻有紅麵漢子一人。
風更急,雪更大,天地間仿佛隻剩下白色。白色的天,白色的地。唯有地上一溜車轍,打破這靜止的畫麵。前方忽然卷起風雪一片,馬車向著風雪的方向駛去。模糊的視線,模糊的前景,模糊的似乎還有車裏人的前途命運。
“籲……”一聲疾喚打破了寂靜。馬車的前半部已駛過一塊一人高的石碑。隻見石碑上歪歪扭扭的三個鮮紅大字,在這銀白中顯得更加鮮紅。‘少陽崗’三個字仿佛剛剛沾著鮮血寫成。馬車就這樣一半停在崗裏,一半停在崗外。停車的位置這樣猶豫,同樣猶豫的還有車夫的心情。
紅麵大漢跳下車來圍著石碑上‘少陽崗’三個字看了起來。隻見紅麵大漢,雙眉緊皺,眼神凝重。眼睛盯著血紅的三個大字,仿佛要比一比究竟這字和他的臉哪個更紅。大漢麵石而立,時而伸手在字上摸摸;時而又把手觸到鼻子下麵嗅嗅。
不知道的人看到這副景象一定會嘲,笑這紅麵大漢是傻子。然而這紅麵大漢卻並不認為自己很傻,他非但不傻而且還很聰明。他小心、他謹慎,隻因他身在江湖,不得不如此。此時隻有大漢自己明白,他這麼做隻為了證明那石碑上的三個字是否是沾著人血寫成的。
片刻後,大漢停下他怪異的舉動,跳上馬車。他沒有問車廂裏的人是否要進駐‘少陽崗’。因為那人已經把話說的明白,他也不是傻子。此刻,馬車的後半部分也已經駛過石碑。大漢回頭一撇,石碑上‘少陽崗’三個字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已經看不清楚。
夜已至,一輪月彎映上中天。淒冷的月光下,大地更顯一片慘白。慘白的地麵晃的人睜不開眼睛。一輛馬車的出現在不大的集市,說是集市,其實隻不過是一個以二層客棧為中心,周圍零散的坐落著七八個商鋪。集市的外圍建有一座門樓,門樓上方同樣有四個歪歪扭扭的鮮紅大字刻在門牌上麵,在慘白月光下折射出來‘少陽市集’。
這個集市都陷入在銀白之中,唯有那二層客棧的些許燈火和綽綽人影在這死氣沉沉的市集裏散發出唯一的生氣。不然,此情此景真要叫人以為自己已誤入了冥府。
馬車此時已停在二層客棧門前,駕車的紅麵大漢跳下車來,抬頭看去,金風客棧就在眼前。
紅麵大漢正欲找店小二把馬車栓好,不料突然有一人影撞到他的身前。後麵五六個店夥模樣的夥計追了出來,每人手中都握著碗口粗細的短棍。領頭的夥計邊揮舞邊馬到:“死乞丐,沒錢還敢在金風客棧吃酒。金風客棧也是你這等人吃白食的地方。看爺爺今日不折了你的狗腿,好讓你張記性,以後看你還敢踏入金風客棧半步!”紅麵漢拿眼一打,這人說是乞丐隻怕都辱沒了乞丐的名頭。一身破棉袍,已經露出一條條的棉花,一雙棉鞋也是漏著腳趾。滿臉的汙漬好像剛從煤堆裏鑽出來,亂蓬蓬的頭發足可以坐那鳥窩。紅麵大漢隻覺得一陣腥風從旁經過,要不是時間太短,幾乎要被熏倒。
乞丐仿佛沒看到紅麵大漢,隻一味地不停向前跑,眼看乞丐的身影消失在了院牆的大門。下一秒,就聽“嘭!”的一聲一個人影倒飛入院子裏,正是剛才那乞丐。院門口又出現五六個夥計打扮的大漢。為首的長須大漢罵道:“混賬東西!金風客棧豈是你這種吃白食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今天要麼留下酒錢,要麼留下你的一條腿。看你下次再敢在金風客棧吃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