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殺我!教主,饒命!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朱元璋淒厲的慘呼聲,在紫禁皇城那寂靜的暗夜裏,顯得分外刺耳。

在皇城中巡夜的禦衛成千上百,隻是聽得當朝天子如此夜半慘呼,卻出奇地沒有半個人趨上前去,反是都有意無意地向著向反方向閃開了一大段距離。

隨待在朱元璋身傍的內待領班嚴明覺,看著朱元璋漸漸又自熟睡了過去,方自輕輕挪動身體,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看著那些寢宮外的內待早已遠遠地避開了老遠,每個人都自站得筆直,噤若寒蟬,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響,這才悄悄地噓了口氣,卻自不自覺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宮中眾人皆知的秘密,卻又是宮中最大的禁忌!

入宮有點年月的人,都自知道,眼前這位大明帝國的開國皇帝,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如今夜般被惡夢纏身,驚駭呼叫,甚至生生被從夢中嚇醒,大汗淋漓,不知暗地裏請過多少了能人異士,也治不好這位洪武大帝的這個痼疾。

而嚴明覺更知道,這個惡夢是洪武皇帝心中一根除不去的刺,是這位大明天子最深的忌諱,每次他自夢中被驚醒之後,總是要將身周聽到他夜夢驚呼的內待與禦衛全部秘密處決,有好幾次,還是自己親自下的手。

眼前這位洪武皇帝為人深沉陰騖,心狠手辣,自己在他眼前經常連口大氣都快喘不過來,卻怎地會有人能將他嚇到如此田地?

他口中的那位教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到底還是不是人?!

…… ……

“弟兄們,你們聽,你們聽見了麼?聽見那個人的慘叫聲了麼?”

徐達喝幹了杯中的酒,微有些醉意地抬起頭,向著身前的一片廢墟輕輕地說著。

斷垣殘木早已經被搬走了,地上卻還是焦黑一片,然而在徐達的眼裏,卻總覺得這片地麵上每一寸都在滲著殷紅的血。

那是那些跟隨朱元璋征伐天下,用自己的血汗打下了大明江山,卻在開國後那場慶功宴上,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生生燒成焦炭的名臣大將的血肉。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相交十餘年,卻直至那一日,自己才知道自己那位朱兄弟,竟然是如此地狼心狗肺。

四周的禦衛,都站得遠遠的,對於徐達的話語充耳不聞。

自那日一場大火,將慶功樓燒得片瓦不存之後,這裏,就成了大明朝最大的禁地。

但徐達總是每隔一段時日,都要在星夜之時,攜一壺酒,就這麼坐在這樓前的焦地上,暢飲唏噓,徘徊良久。

徐達當國良久,自也會有朝中政敵,將他的這一犯忌之舉動報給了朱元璋,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朱元璋長長一歎之後,卻是將那位告密之人隨便以一個細小的原因處以酷刑,令其輾轉哀號而死,卻是對徐達的舉動恍若不覺,絲毫不加過問。

自此之後,再無人敢在朱元璋駕前提起這件事情。

而當值的禦衛,縱是奉有當今天子的嚴旨,自然也更不敢阻擋這位大明第一號開國功臣,便連當今天子都要禮讓三分,與之稱兄道弟的徐達徐國公。

隻有徐達自己知道,這位洪武皇帝本來就不是念舊情的人,否則也便不會有當日那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