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七日,是北方塔恩王國一年四季中最歡騰的節日,在這七天當中,就算是在冷冽寒風中刻苦耐勞、勤奮工作的北地居民,也會把被冰封在冰雪中的農地放下,將放置在林野間的陷阱拆卸破壞,在飄然落下的雪花中,享受一年來難得的寧靜安詳。
而在這七天中,王國都城亞洛斯所舉辦的慶典,規模之龐大,就連南方諸國的人們,也會不畏千裏的穿越一片蒼茫的北方荒地,再轉入冷風颼颼的山脈中,一窺人類與自然一同展現出來的鬼斧神工,探究北地居民在周遭隻有冷硬的寒冰下,仍能強大的奧秘。
但是,今天,本應該無處不是歡騰的貢多林,卻和每年的此刻有著極大的不同。
伴著城中居民迎接黎明的,不是讓人神清氣爽的落雪,而是刺鼻的焦臭味以及無數血紅的雙眼。
極北荒原的獸人、深淵妖物還有南方受到聖光洗禮的人類諸國似乎做了協定,三者拋下成見,一抿恩仇,組成了前所未見的強大聯軍,但對付的,卻是一直以來占據北方,與世無爭的塔恩王國的都城亞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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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雜碎!」我低聲咒罵,手中握持的鵝毛筆在我的激動情緒下顫抖,現下的情況,我也隻能用這樣的舉動能宣泄我的憤怒。
眼前的將士們也無不露出憤慨的神情,甚至有些人腰間的利劍都已出鞘一半。盡管戰況如此絕望,但那並不是我們憤怒的主因,真正讓我們狂怒的,是恬不知恥的南方人,在滿滿口聖光與正義之下,居然還與深淵魔物結盟,前來攻打諸國盟約中的盟友。
「將軍,艾格諾爾隊長的回報,敵方光是獸人一族,人數恐怕就是我們的三倍,若在加上那些妖魔與人類,兵力恐怕是我們的七倍以上。」眼前向我回報的人並不是艾格諾爾本人,所以他為了這個情報,恐怕已經與他的愛騎,隕落在激烈的空戰之中。
「那如果我們加上亞洛斯以外的軍隊呢?」
「報告將軍,今年的大雪已經將山脈冰封……一個月內,能趕過來的,隻有白焰龍騎而已。」
「……做得很好,退下吧。」咬著牙說出這句話後,一不注意,精致的鵝毛筆在我手中斷成兩截。
軍隊不能越過解凍的山脈,所以深淵妖物這次可不是打算隻作收漁翁之利,而是確確實實的幫助了一向敵對的,沐浴在聖光之下的人類。
「整軍,圍著最高塔組成防禦陣型。」語畢,我起身離開沉寂的會議室,眾將並沒有攔阻,盡管我留下他們,去執行必死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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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亞洛斯座落在山穀之中,傍著陡峭的山壁,用北地的特產雪紋鐵礦搭建而成。城內的十二座高塔像是被神祉鑲嵌在峭壁一般,緊貼著垂直冰壁。每一座高塔中都有一間密室,裏麵秘密修建了一條通往外頭平原的小徑,讓老弱婦孺能在危急時刻逃離,保留住塔恩王國的命脈。
「凱斯,他們就交給你了。」望著身後交頭接耳的人民,我年少時一同冒險的戰友,塔恩王國的國王,用他的低沉嗓音,凝重的對我開口。
「哈布洛姆,你需要隨人們離去,人民需要他們的王,最起碼,也讓我留下來,與您一同麵對敵人。」我不是沒有料到他所作的決定,但是,他為什麼要我隨著居民逃離,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們已經擁有他們的王了。」哈布洛姆朝著年幼王子的方向點了點頭後,對我解釋,「軍隊需要一個統帥,人民也需要一個強大的保護者,你與我誰統帥軍隊斷後都一樣,但戰鬥,你做的比我好多了。」
「戰鬥與保護是兩回事,保護他人,我從來沒有做好過。」他的話語仿佛勾起了很久以前,我親眼目睹的慘況,村落被獸人攻陷後放火燒的一幹二淨,人類被惡魔啃屠戮後血肉模糊,完全沒有辦法確認身分,家庭被強盜掠奪後饑寒交迫的凍死在荒地上。我不是沒有力量阻止,隻是去的太遲……但,對於那些無辜亡者來說,有差別嗎?
「我不知道。」他說的斬釘截鐵,「不過,我相信你這次不會再次目睹這樣的慘況。」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後開口說道。
「因為預言說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次的戰爭中。」雖然被人預告死期並不是令人興奮的事,但不可諱言的,聽到了他這麼說,第一次,麵臨戰爭時總是忐忑不安的情緒自我心中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