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在倚香樓當了大半輩子鴇母,見慣彪悍婦人來樓裏尋男人的場麵,今日還是嚇了一跳。

一隊黑衣執刀侍從魚貫而入,絲毫不顧周圍驚慌的人群,幾人上二樓尋人,幾人在樓下清場……

很快除了樓裏的姑娘,其餘閑雜人等皆如垃圾一樣被扔了出去。

芸娘戰戰兢兢,扶著欄杆撐起發軟的腿,從姑娘們中間走出,“幾位爺,你們這是……”

“少廢話!”一聲錚然刀鳴,寒鐵利刃轉瞬便架在脖子上,一縷發絲沿著刀鋒幽幽滑落,芸娘瞪大雙眼,額頭沁滿冷汗,再不敢多言半句。

平日裏人聲鼎沸的花樓驟然空寂,門外街市似乎也少有行人,簷下鐵馬撞響,一輛華麗馬車從街頭駛來,停於門前。

車夫一躍而下,拿起腳蹬放在車下,車簾掀起,先下來一個翠衣丫鬟,麵容嬌美可人,唇邊總帶著一絲笑意,她對車夫道聲“辛苦”,然後踩著腳蹬下來,轉身去扶車裏的人。

眾人屏息靜待,便見一隻雪白柔荑從中探出,衣著精美的女子緩步下車,廣袖長裙,腰有束帶長垂,身姿窈窕,款款婀娜。

女子未戴帷帽,麵容被燈影照亮的一刹,光華流麗殊色無雙,樓裏有兩個呼吸的靜謐,眾人皆若有若無的,將目光往門口掃去。

芸娘不由咂舌。

這是哪來的娘子?她在安陽可沒見過這樣的絕色……

隨後又升起惋惜,到底是男子薄情,這樣的絕色佳人竟也要到這醃臢之地尋男人。

不過再到近前芸娘便發現,這女子麵容裝束分明還是個二八年華的未嫁少女!

未嫁之身跑這來做什麼?

還不待芸娘想清楚,一個侍從匆匆從樓上下來,快步走到女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江凝目光轉向二樓,神色絲毫未變,道:“找到了就帶下來。”

“是!”

侍從領命而去,不一會便從樓上拖下來一個爛醉如泥衣衫不整的男子。

樓中諸人一下就認出來——這不是安陽王的小兒子齊小世子嘛!前段日子與長公主的女兒康平郡主定親,但誓死不從,鬧得滿城風雨那位。

眾人再看立於廳堂中氣度高華的少女,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莫非就是康平郡主……找未婚夫竟然找到這來,知曉如此大的醜聞,她們還能活嗎?!

堂中一時更靜,就顯得趴在地上的男子嘟囔聲過於明顯。

碧荷眼裏透出厭惡,扶著江凝在椅子上坐下,冷聲吩咐:“都愣著做什麼?還不找盆水給齊世子醒醒酒。”

這種渣滓,也配與郡主成婚!

江凝目光轉向噤若寒蟬的眾女子,溫柔一笑,柔柔開口,“不用害怕,你們也先下去吧,耽誤樓裏的生意,我走時會做出賠償。”

芸娘哪敢收錢,一個勁推說不用,也不敢再待著看熱鬧,匆匆帶著樓裏一眾人離開,還貼心的掩好了門。

很快,侍從從後院端來一個銅盆,也不知這水是從哪舀出來的,水色渾濁,泛著隱隱約約的臭味。

侍從麵無表情,一點也不顧及對方身份,用上幾分力兜頭潑下,尚在美夢中的人驚叫一聲,倏然睜開眼,睡意一掃而空,怒罵道:“艸你奶奶的!哪個不長眼的混賬敢往小爺身上潑水,沒看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