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西薩琉拉千裏之遙的帕瓦蒂亞,白王威克利夫·蒙哥馬利正靠在王座寬大的椅背上小憩。
確切地說,休息僅流於表麵。他在思索,思索他的身份、他的職責;思索身邊臣子的職能高低、二心有無;思索自己領導下的這個國家的久遠過去、漫長未來。他是王,所以這一切理所當然,他必須學會高瞻遠矚、未雨綢繆,還必須舍己為民,包括拋棄那必會壞事的...
“王。”忽而有一個柔柔的女聲在他麵前響起。
他沒有睜開眼:“帕米娜,我已經告訴過你隻有我倆時,可以不用這樣稱呼我的。”他擺擺手,數名奉命暗中保護的守衛重新沒入陰影之中。他本希望與世無爭,可從父輩傳承下來的使命硬生生地將他拽向了權力的王座。到他想要的卻在這過程中漸行漸遠。
戴著長長的頭紗,身著古典長裙的女孩順從地點點頭:“那,懷爾德,可以這樣稱呼您麼?”
“如果能把‘您’換為‘你’就更好,我覺得。”威克利夫頓了一下,還是同意了。懷爾德——他的昵稱,現在應該隻有帕米娜會叫了罷。曾幾何時不停地追著他鬧著喊他懷爾德的小丫頭,現今怕是什麼都不會再和他說了,哪怕僅僅打個招呼。
他時常會有一種孤獨感。盡管父親說過王都是孤獨的。每天他都疲於應付各種敬畏阿諛的目光和繁瑣的公文事務,日子忙碌卻不能算充實,但隻要一停下來,他便會有一種無助的恐慌,不知從何而來的、虛妄的恐慌。他明白沉溺於過去看起來是很蠢,也會致人沉淪,所以他不斷逃避過去,接受現在,然後改變未來。
人就是這樣,得到什麼的同時也會失去什麼,這似乎很公平;實際上得到了不想要的,失去了不想失去的,這又是所謂不公平了。
思緒又開始不受控製地飄遠,威克利夫趕緊使自己回歸於現實:“這次你找我是因為黑方回函了麼?”
“是,這是回信,您先過目吧。”帕米娜拿出一個淡黃色的信封遞給他。
威克利夫接過,將其打開閱讀。讀著讀著,他眉頭一皺,旋即又笑了起來:“結果在我意料之中…這果然是她的風格。”
見帕米娜的目光裏滿是疑惑,威克利夫也不解釋,隻是把信交給她,要她自己通過閱信,揣摩他的想法。而君臣之間的默契,便是在這緘默之中建立起來的。
他的Bishop沒有讓他失望。帕米娜讀罷仰起頭,亦麵帶笑意:“已經有好幾年了吧,想不到黑後的邏輯依舊是那樣不著調——黑王也是,這等大事竟也會任Queen胡鬧,太寵溺她了。”話到最後,她的語調裏竟帶上一絲她都未察覺的戲謔。
“這不叫胡鬧,畢竟他們明確的表了態。”威克利夫反駁,略有些急躁。但當他發現帕米娜沉靜的眼一直盯著他時,他籲了口氣,半倚在王座上,少有地顯出些頹態。“再怎麼不著邊際,她也不會用這等大事胡來。”他輕輕地說。
帕米娜搖頭:“我的意思是,他們刻意貶低自己的行為未免做得有些過了。就比如所謂的實力‘暗弱’,這樣的謊話怕是隻有他們自己才信。”
威克利夫將手擱在王座精美的扶手上,翹起一條腿,目光遊離於周圍殿壁的紋飾上。“這種話最不相信的就是他們。但我覺得,隻有這樣回複,恰才是最巧妙的。”他的聲音低了下來。
妙?何以見得?帕米娜又展開信箋,逐字逐句再次閱讀。長久以來,她對威克利夫的了解與日俱增,此刻他想她做的便是如此。
望著少女專注的神情,威克利夫感慨萬千。他很慶幸當初做出的決定,不顧他人反對毅然收留這個異族女孩,才使得今日仍有個能懂他的人。
記得應該是在十五年前吧——或許更早些。那是個陰雨綿綿的午後,他還隻是個小王子。
那日他歲他的父王走出王宮,去看看平民百姓的生活,卻沒想到沒出來多久,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不遠處有一堆小孩圍在一起,似乎是在笑著什麼。他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顧侍衛的阻攔,掙開他的父親——當時的國王的手,撥開嘈雜的人群,擠進了包圍圈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