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已過半。

一場狂風驟雨過後,整個庭院都濕漉漉的,梨花吹落了滿地,與落葉混在一起。

屋簷還在滴滴答答滴著水珠,如同在敲打著玉盤。

主院正房,一對紅燭高燃。

顧子珩倒著茶,眼神虛虛的透過桌麵,落不到實處。

茶水從杯盞裏溢了出來,在桌麵形成的一灘水窪。

蘇晚雙手絞著繡帕,端坐在床榻上,水晶晶的含著些許羞意,偷偷看著眼前一身錦袍,她等了三年的夫君。

她的心撲通撲通,猶如小鹿亂撞,心裏緊張,激動,又有一些心酸。

三年了,她整整等了他三年。

三年前,他們大婚的當夜,他說,他曾在他父親靈前發誓,不立業不成家,不獲功名不娶親。

是以,新婚花燭夜,他是在書房裏度過的,大婚後第二日大早,他便跟著同窗一起進京趕考去了。

沒想到,一去就是三年。

茶水桌麵上溢出,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咳咳.....夫君.....”蘇晚輕咳一聲,含羞帶怯地看著顧子珩。

顧子珩轉過身,目光幽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蘇晚,我們和離吧。”

猶如晴天一道霹靂!

蘇晚愣住了,尚未出口的“早些安歇”的話如刺一樣梗在喉嚨。

灼熱的心瞬間冷卻下來凝結成了冰。

她蒼白著臉,眼神恍惚地看著他,微微顫著聲音,“是妾身哪裏做得不好嗎?”

“沒有。”

“那為何要和離?”

“皇上給我與郡主賜婚了。”

郡主?整個南昭國適齡隻有一位被封為郡主,那就是長公主孫女明月郡主,深得太後和皇上的寵愛。

對了,他現在是最年輕的探花郞,是最有前途禦前侍講。

皇上和明月郡主他們看上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蘇晚心如刀割,三年,整整三年,她在顧家為他侍候長輩,教養弟妹,所有的付出,最終換來一句,我們和離吧。

素有英名的皇上是不會做出強買強賣的事情,唯一的情況便是顧子珩根本就沒有說過他已成家娶妻。

他眼中沒有她,他從來沒有把她當成他的妻!

失落,挫敗,難過,絕望鋪天蓋地撲來。

蘇晚緊咬著唇,渾身僵硬。

她哆嗦著起身,想要往外走。

顧子珩溫聲問,“你去哪?”

蘇晚拚命忍住眼淚,“我去客房裏睡。”

“不用,你就在這裏休息,我去書房湊合一晚上。”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蘇晚嗯了一聲,上榻躺下,拉過被子蓋過頭頂,蒙住潮濕的眼睛。

聽著顧子珩走出去的腳步聲,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怎麼都停不下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付出真心不一定會換來真心。

她的心很痛,很痛,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躲在被子下麵,蜷縮成一團,哭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丫鬟玉竹的聲音,“姑娘?姑娘?”

蘇晚應了聲,吩咐玉竹打來涼水,一遍遍敷眼睛。

可無論怎麼敷,眼睛都腫腫的,像水池裏養著泡泡魚的眼睛,鼓鼓嚷嚷的,隻能勉強睜開一條縫。

待蘇晚洗漱起來,顧子珩已等在桌旁。

一身藏青色錦袍,襯得他斯文清貴,玉樹臨風,僅僅是站在那裏,已經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