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記者再到河東大世界的網絡賓館裏暗訪,門口招牌上赫然寫著“68元包房,免費上網”等字樣。記者到吧台詢問入住事宜,女服務員說:“68元房間已經住滿,現在隻剩138元的客房尚未住滿。”
記者入住在138元標準的房間裏,隨即發現,房間裏放著一台電腦和一張雙人床。記者打開屋內的電腦,電腦屏幕上立即彈出了一個對話框,對話框上邊有“普通客人”和“會員名單”字樣,記者試著打開對話框,可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程序。隨後記者以電腦有故障為由,要求大世界網絡技術人員來幫忙調試,技術人員調試電腦時,記者很隨意地問那個對話框有何用途,技術人員沒有答複,反而把對話框關掉了,並很曖昧地說:“打個電話,什麼服務全都有了。”
技人員走後,記者試著打了個電話,電話中一位女子嗲聲嗲氣地說:“先生,我們這裏服務非常的齊全,小姐也非常的漂亮,您想怎麼著就可以怎麼著的啦……價格可以優惠的啦。”
記者隨口“點”了一位小姐,並且說讓小姐到房間裏來。
小姐一進房間就嗲聲嗲氣地說:“先生,全方服務要500元啦,不過價格也可以優惠的。”
記者以價格不合適為由,打發那女子離開,那女子剛剛撅著嘴遲遲不肯離開,最終看記者確實沒有留她的意思才悻悻地離開。
此時,正碰上大野市公安局的擺蘊菲局長和新任副局長王太嶽帶人突擊檢處河東大世界,並要把記者當作嫖客帶走,記者急忙亮明身份,並現場跟隨訪擺蘊菲進行采訪……
檢查結束後,大野市公安局局長擺蘊菲對記者說:“我們這已經是兩天內的第三次搜查了,前兩次因故沒有收效,這一次我們突然來了個回馬槍,收效很大,當場共抓獲有性交易人員一百八十九對。我們已經令河東大世界停業整頓。”
據悉,目前此安正在進一步審查審理之中。
路長捷是在自己的谘詢公司裏看到這篇報道的,看完報道她先笑了笑,然後又皺了一下眉頭,給聞過喜打了電話:“小聞,你在辦公室嗎?”
“在,你在哪裏?”聞過喜在辦公室裏接了電話。
“在欣賞你的大作啊,同時也在為你擔心呢。”路長捷說。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若為自由故……”
“殺了夏明翰,還有後來人!唉!小聞,你知道人們私下怎麼說的嗎?說河東有兩個地頭蛇,一個是……是咱們的省長,一個是淩海天,你這樣頻頻向他們挑戰,我擔心他們會報複你啊。”
“我決心與腐敗分子開戰,做好了為正義而獻身的準備,再說他們也怎麼不了我,我就不信黑暗能夠阻擋黎明。”
“我就是為你擔心。以後這類報道少寫點行嗎?”
“哈哈……小捷,剛才已經有人給我打過恐嚇電話了。”
路長捷擔心地問:“是誰打的?他們怎麼說?”
“還不是讓我小心死無葬身之地,我已經不止一次接到這種電話了。”聞過喜說。
“我真為你擔心啊,你應該為老家的父母著想,為我著想,注意保護自己好嗎?”
“哈哈……小捷,我怎麼聽著你這話像在致悼詞啊!”
“去!少說不吉利的話,我真的有些擔心呢。”
“小捷,你一向可是敢做敢為的,現在怎麼也變得這麼怕事,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小聞,有些事情可能比你我想像的要嚴重,我總覺得白杉芸的死可能與我們路家有關,我從有關人士那裏得知,白杉芸生前曾經向中紀委寫信反映我父親身上可能存在嚴重的腐敗問題,緊接著她就出了車禍了,這難道不能說明一些問題嗎?難道僅僅是偶然嗎?小聞,白杉芸是河東省煤炭廳的廳長他們都敢下手,你一個小小的記者難道他們就不敢下手?”
“小捷,輿論監督是我們記者的神聖使命,安全我會注意的,但是不寫文章是不可能的,也不能因為有危險就放棄工作啊。”
路長捷歎了一聲,放下電話,聞過喜喂了幾聲,聽見電話斷了,才笑著搖了頭放下合了手機,剛剛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邊,辦公室的電話又響了,聞過喜抓起電話說:“小捷,你聽我說……”
“什麼他媽的小姐,我是你大爺!聞過喜你給我聽著,是有人交待不讓動你這個孫子,並不是老子動不了你,如果不是有人交待隻怕你孫子現在已經進火葬廠了,你真的要做白杉芸第二嗎?想死老子改天就成全你。”
“你是誰?有種你報上名來,老子不怕你,不要他媽的總躲在陰暗角落裏充好漢!我還真不怕你們這號流氓無賴。”
“姓聞的,想較量那咱們就較量吧,今天這個電話就等於老子給你遞的挑戰書,咱們後會有期!”
電話斷了,聞過喜憤怒地摔下電話筒,手機響了,他一看又是路長捷打過來的,接通後路長捷問:“你辦公室的電話怎麼老占線啊?”
“又接到一個恐嚇電話,他媽的這幫壞蛋也太囂張了。”
“啊!小聞,你中午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談。”
“好吧,到那裏去?”
“還是到你的住處吧,我怕別的地方不安全。”
“小捷同誌,現在還不是黑社會統治大野市吧?還沒有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吧?不用害怕!”
“不,我真的很為你擔心,你就聽我的吧。”
“好,我就聽你的,中午想吃什麼,我來做。”
“你做?得了吧,你要做保準又是白龍過江,蒜汁相伴的麵條,還是我做吧,我現在就回去,你下班後回家。”
“好的,小捷,想你。”
“我也是。”
“中午見。”
“中午見。”
聞過喜放下電話,不由陷入沉思,兩眼望著天花板直發呆。他深知目前反腐敗和打擊黑惡勢力的難度,但是他作為一個記者,他認為自己有責任和義務為社會的長治久安高聲呐喊,勇往直前。於是他坐在電腦傍邊又打起了字,他要寫一篇揭露大野市黑惡勢力的文章。
路長捷是十一點半來到聞過喜的房子裏做飯的,她打開液化氣正在燒水,聽見有人敲門,她以為是鄰居找小聞,就走出廚房來開門,打開房門一看,門外沒有人,她低頭看見地上放著一個鞋盒,她以為是誰給小聞送的什麼東西,拿進屋裏就打開來看,誰知道裏邊竟然是一個死孩子,孩子的胸口還插著一把刀,路長捷嚇得大叫一聲丟掉了鞋盒,那個死孩子橫躺在房子的客廳的地板上……
路長捷嚇得有些不知所挫,急忙給聞過喜打電話:“小聞,你趕緊回來,家裏出事了。”
“小捷,出什麼事了?慢慢說。”
“你快點回來吧,電話上說不清楚。”
“好,我馬上就回去。”聞過喜不知道家裏到底出了什麼大事,急忙走出辦公室坐出租車回家。
路長捷屬於比較膽大的那種女人,如果是膽小的女人非嚇昏不可,她注視著那個死孩子,不像是被殺害的,很像是醫院裏引產拋棄的那種死孩子,現在大醫院裏邊很難見到,她記得又一次和聞過喜到他老家去,因為她感冒到鄉衛生院裏去賣藥,她順便去了一趟廁所,那個廁所裏泡著七八個已經成型的孩子,今天這個死孩子和她見到的是一樣的,她感到一陣一陣的惡心,印象中那些死孩子在眼前飛舞,一個個哭哭啼啼……
聞過喜趕回來之後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非常氣憤,要打110報警,路長捷攔住了:“人早走了,現在報警隻能成為別人議論的笑料。”
“難道就這樣了嗎?”
“我看還是就這樣吧,以後小心些。”
“這個死孩子怎麼辦?”
“還把他裝在鞋盒裏,送到火葬廠去吧。”
“不行先去吃飯,吃過飯再說。”
“不吃了,哪裏還有食欲啊。”
“我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想在報紙上捅一下。”
“你有病啊,這是什麼光彩的事啊?你還不知道路坦平同誌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隻要你在報紙上一披露,說不定就會有人說那個孩子就是我生的……”路長捷沒有說完自己臉就紅了。
“有這麼嚴重?不會吧?”
“什麼不會呀,有人已經造謠說我父親和苗盼雨已經生了孩子……”
“生沒有?”
“造謠的話你也相信?這你該相信我的話不是危言聳聽了吧?”
“唉……”聞過喜實在沒有什麼高招了,他很氣憤很無奈地把那個死孩子又裝進鞋盒中。他剛剛去洗了手,路長捷就開始吐了,因為早飯他們一般是不吃的,也沒有吐出什麼,隻是臉色蒼白,樣子好像非常難受……
(約公元16世紀)
袁黃,原字學海,後更字了凡,江蘇吳江人,幼時孤苦,以學醫為業。據《居士傳》(傳四十五)載;了凡小時,家裏請了一位叫孔生的算命者替他推了一番生辰八字,勸他改醫入學讀儒書,後將以貢生(注1)為知縣,還說了凡陽壽五十二,命中無子。了凡聽其言教,開始學習儒家經典,數年後果然錄取為貢生。了凡遂深信命運有定。
了凡在與諸儒生的往來中,經常聽到有關儒佛一買的說法。他就去拜訪、請教棲霞寺的雲穀禪師。一見傾心,二人對坐一室,數日不覺厭倦。穀禪師稱讚他「中心不妄,入道不難」。了凡消沉地說:「榮辱生死,自有定數。我一生的命運已被孔生言中,早已不徒生妄想了。」禪師驚奇地說:「我以豪傑之士視你,不知你乃一凡夫俗子也。人之生死,固有定數,然而大善大惡之人則皆非前數所定。你被孔生束縛了二十年,真一凡夫俗子也!」禪師認為那些「大善大惡的人」都是不屈從於命運,敢於同命運抗爭的人。了凡尚有懷疑,禪師繼續說:「命自我造,福自我求,一切福田不離自性,反躬自省,感無不通,何為其不可變也?」因叫了凡反省自己的過錯,了凡思忖良久說:「我好逸惡勞,恃才矜名,又多言善怒,嗜欲不已,此俱非載福之基也。」禪師聽後開導說:「人苦不知非,子知非,子即痛刷之。從前昨日死,從後今日生。此乃再生之身也。」了凡聞言悚然有悟,遂生正信,拜雲穀為師,改字曰:「了凡」。自此以後,了凡終日兢兢,奉持佛法。萬曆年間成進士,授知縣。並生一子名儼,後也進士及第。
為官期間,了凡孜孜求利於民,政績卓著,百姓稱善,不久被擢為兵部主事。曾隨明朝軍隊出兵朝鮮,抗擊侵犯的倭寇。後遭小人誣告,獲罪削籍。家居期間,了凡誦經念佛,修習禪觀,每日不懈。嚐在佛像前發願曰:「黃自無始以來,迷失真性,枉受輪回。今幸生人道,誠心懺悔……作如來之金湯,護正法於無盡。」
了凡自信佛教後,努力積修福德。家雖不寬,卻樂於施舍,助印佛典、捐米飯僧,未嚐停止。其妻也隨信佛法,助其施舍。嚐以破絮為兒子製衣,了凡問她「何不用新棉?」妻曰:「欲得餘錢以衣凍者耳。」了凡稱讚說:「倘如是,則不患此子無祿矣。」其精誠懇至,非同常人。
了凡享年七十四歲。往生後,朝廷追敘其征倭有功,遂給予平反授爵。有《戒子文》、《了凡四訓》、《袁了凡綱鑒易知錄》行於世。
二十三
陳喚誠和路坦平等全國人大代表將於三月四日下午乘飛機赴京參加“兩會”。
四日上午,陳喚誠和路坦平又主持召開了省委省政府聯席會議。參加會議的領導們麵前都放著當天的《河東日報》,大家都在看,都在議論。
路坦平宣布了他在京參加會議期間,省政府的工作由常務副省長邊關主持,然後話鋒一轉說:“同誌們,河東省特別是大野市,可以用樹欲靜而風不止來形容啊!自從陳書記提出河東經濟工作開始全麵治理整頓之後,下邊有積極的行動,也有消極的因素。為什麼這麼說呢?整頓全省經濟是從大局出發的,比如劉頌明和秦漢仁在整頓平州鋁電和大野鋁電兩個集團的工作中表現就比較積極,比如省安全委員會采取積極的行動對省內所有的煤炭生產企業進行安全大檢查就比較積極,比如省公安廳對大野市的社會環境進行治理整頓也比較積極,這些舉措都是行之有效的。但是有些部門的工作就不是那麼主動,在這裏我就不再點名批評了,給你們留點麵子,但是如果我們北京開會回來你們仍然沒有什麼具體的行動,我可就要點名批評了。昨天老幹部們提出了很中肯的批評意見,我虛心接受並力爭改正自己在工作中的一些失誤和自己所犯的錯誤。今天大家可能都看了《河東日報》吧,記者聞過喜同誌的一篇報道寫的很好,大野市公安局局長擺蘊菲同誌掃黃打非的行動也非常好。老實說,看了報道我十分震驚啊,就在省委省政府腳下,居然出現燈下黑的現象,這不能不說是省公安廳的失職,是大野市委的失職,這個事情是有損大野市形象的,是有損河東省形象的,薛永剛和劉頌明對大野市出現的這些事情是有責任的,難怪老幹部要批評我們,我們的工作確實沒有做好啊。在我看來大野市公安局局長擺蘊菲同誌的工作就比較主動嘛,查處河東大世界娛樂城也是十分比要的,也是十分及時的……但是你們沒有把事情苗頭消滅在蔭芽狀態,不能不說也是一種失職啊!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這種做法是要不得的,是非常被動的,今後我們的一切工作都要積極主動,再也不能處處被動了啊!”
路坦平講完陳喚誠開始講話,他沒有對路坦平的講話表什麼態,而是先宣布他赴京開會期間省委的工作由省委副書記井右序同誌主持,然後講了四點:一,要抓緊搶救紅星煤礦下邊的被困礦工,貫徹落實國務院事故調查處理小組和省委省政府對安全工作提出的意見。此項工作由省委副書記李宜民同誌負責。二,抓緊籌備組建河東鋁電集團的前期準備工作,並拿出具體方案供省委省政府參考,此項工作由常務副省長邊關同誌具體負責。三,保證河東省的社會環境和政治環境的穩定,堅決打擊一切危害社會集體的不良現象,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此項工作由省紀委書記王步凡同誌負責。四,加大職能部門和輿論監督作用,對河東省目前存在的不良現象該批評的就批評,該曝光的就曝光。此項工作由省委組織部長薑曼娣同誌和省委宣傳部長沈飛揚同誌負責。
最後陳喚誠說了一些題外話:“同誌們,我本來是比較討厭那些誤國誤民的禮尚往來的,如果吏治腐敗,官場迎送往就會變成一種災難,我記得清朝一位官員叫張集馨,曾經慨歎自己從政歲月道:終日送來迎往,聽戲宴會,有識者恥之。他在自己的衙署裏曾書寫對聯為:問此官何事最忙,冠蓋遙臨,酒醴笙簧皆要政;笑終歲為人作嫁,脂膏已竭,親朋僮仆孰知恩。由此我們可以想象到應酬成了官員們最忙的頭等要政,他們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去辦正經的公務?這種迎送積弊難道今天就沒有了嗎?我們今天會後還有一個宴會算不算多餘的?我看是可以省略的。但是已經安排了,隻好下不為例。舊時代的帝王也有下令禁止迎送的,現在上級嚴令官員之間、上下級之間請客送禮,我看是很有必要的,以我看以後要盡量減少迎送之類的宴會,要把精力都用到工作中去,把心思都用到經濟建設和為人民服務上去……”
陳喚誠喝了口水繼續說:“國務院有關部門和國家安全生產管理監督局已經派出以局長為組長的事故調查組,到河東省調查二二八礦難事故,希望邊關和喻暉兩位同誌給予大力協助,我現在不敢說河東省的官員裏邊有腐敗分子,也不敢說二二八礦難與腐敗有牽連,但是我們必須正視,反腐敗的任務和發展經濟的任務同樣重要,我就曆數一下這幾年的腐敗大案吧,被稱為安徽第一貪的尹某,貪汙九百萬元,不明財產一千多萬元,雲南省的李某家族受賄高達二千多萬元,深圳的黃某受賄金額一千五百九十一萬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一千八百九十萬元,貴州省的劉某受賄六百七十七萬元……驚人啊同誌們,難道我們河東省的幹部就四麵淨八麵光了嗎?我看不一定!現在的腐敗現象是令人觸目驚心的,造成幹部腐敗的原因固然很多,但是自身的問題是不容忽視的,無必自腐而後蟲生。在此我也提醒大家,在經濟時代,共產黨人不能有任何的思想懈怠啊,我們要始終繃緊反腐敗的這根弦……”
陳喚誠講完話已經十二點了。如今迎來送往確實已經成為一種時尚,陳喚誠本不喜歡這一套,剛才也批評了,但是路坦平已經讓省政府辦公廳安排了,他也沒有表示反對,隻是在心裏邊說了下不為例。
中午的飯局上,很多人向陳喚誠、路坦平和劉遠超等人敬酒,話題也多是祝賀赴京人員開好“兩會”的內容,而陳喚誠等人的話多是絕不辜負全省人民的重托和期望,積極建言獻策雲雲。
現在有一種現象,領導愛敬酒,好像隻有敬酒才能表達他們對下屬的關心。陳喚誠不怎麼喜歡這一套,他不敬酒路坦平也沒法敬。路坦平好像已經把昨天的不愉快忘記了,他看陳喚誠老不敬酒就耐不住了,主動來到陳喚誠身邊說:“陳書記,還是和大家見個麵吧。”
陳喚誠遲疑了一下,他知道路坦平說的見麵是什麼意思,就想起王步凡。王步凡沒有和陳喚誠坐在一起,他向王步凡那裏看了一眼,王步凡正在看他,他就向王步凡招了一下手,王步凡不知道是什麼事,急忙過來。等王步凡來到,陳喚誠重複了一下路坦平的話:“和大家見個麵吧。”
王步凡知道“和大家見個麵”是什麼意思,可是他沒有帶自己的酒杯,井右序和陳喚誠坐在一起,就把自己的酒杯遞給王步凡,王步凡拿了酒杯跟在路坦平的身後,開始“和大家見麵”。因為王步凡身後沒有其他人,在覺得陳喚誠對他偏愛的同時心裏也有些不安,這種場合畢竟不是他出風頭的地方,但是陳喚誠這樣安排了,自然也有道理,他是剛從天野調到省裏的,也應該和大家見個麵,雖然都認識,意義和過去卻有些不同。
飯局上的氣氛很好,不時有掌聲響起。天野市天南鋁電集團老總林君也是全國人大代表,就坐在王步凡的身邊,王步凡敬完酒回來之後兩個人正在親切地交談著什麼。陳喚誠和路坦平又過來了,兩個人都是一臉春風,還不時交換一下什麼看法,看上去像是一對配合十分默契的黃金搭擋。路坦平特意向邊關敬了酒,交代了一些什麼工作,看樣子像在暗示:“兩會”期間省政府工作就拜托給邊關了。
陳喚誠在敬酒的時候又特意來到王步凡和林君麵前,目光有些深邃,但是沒有對王步凡說什麼。之後分別與邊關、李宜民、薑曼娣、沈飛揚和王步凡交待了些什麼,接下來陳喚誠又對林君說:“和大家見個麵吧。”
林君有些受寵若驚,他從來沒有得到省委領導這麼重視過,急忙站起來,樣子有些拘謹。
陳喚誠笑著說:“老林,你可是工業強省的一麵旗幟呢,和大家見個麵吧。”
林君隨陳喚誠和路坦平去了。王步凡愛琢磨人,他覺得陳喚誠讓林君和大家見個麵,決不是無緣無故的,可能現在陳喚誠已經非常看重林君。王步凡有幾個特點,講話愛講三點,因此別人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王三點,他憤怒的時候鼻子癢,高興的時候耳朵癢,苦悶的時候胸口不舒服,現在林君隨陳喚誠和路坦平去和大家見個麵,他耳朵就開始癢了,因為林君是天野人,肯定林君,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肯定他王步凡。
大約四十分鍾,飯局在愉快歡樂的氣氛中結束。
陳喚誠於下午就要到北京去開會了,赴京之前他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安排。中午吃過飯,剛剛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秘書閔銳把剛泡好的碧螺春茶水放在陳喚誠麵前,見陳喚誠很疲倦地在按摩太陽穴,就主動地說:“陳書記,我給你揑揑肩吧?我剛從一個老中醫那裏學會這一手,給我爸爸按了按,老爺子挺高興,說按摩的感覺很舒服。”
“是嗎?”陳喚誠最近確實有些心力交瘁,聽閔銳這麼一說,自己停住按太陽穴,抬頭看了一眼閔銳。
閔銳很謹慎地說:“陳書記,試試吧,隻會起保健作用,不會有壞處。”
陳喚誠是個比較注重修身養性的人,他點了點頭,閔銳才開始給他按摩雙肩,他閉著眼睛好像在享受,其實心裏根本沒有停止思考工作。
閔銳三十來歲,是陳喚誠調任河東省委書記時路坦平給他推薦的秘書,閔銳原來當過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秘書,呼延雷犯錯誤之後他也失寵了,幾次要求到基層去工作,省委沒有給予安排,正當他為仕途苦惱彷徨的時候,路坦平把他招去談話:“小閔,你也是平州人吧,我對平州人是有特殊感情的,當然平州幹部對我也有特殊感情,我很看重平州人啊!這次我和陳書記說好了,讓你當他的秘書,你要好好工作,服務好陳書記,可不要辜負了組織上和領導的厚望。閔銳當時感動得落淚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明白給省委書記當秘書是個什麼概念,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些市委書記和廳長們以後都要敬他三分,甚至很多事情還要來求他幫忙,而他一旦有什麼事情求到市委書記和廳長們的頭上,他們會無條件地答應,從此以後他閔銳就會一路綠燈地在河東省境內任意馳騁。飲水思源,自己能夠有這一天,靠的是省長路坦平的推薦,如果沒有路坦平,他可能現在還是省委辦公廳和材料秘書,一天到晚爬在桌子上擺弄文字,工作有成績是廳長的,出錯誤自己擔著,還得虛心接受領導的嚴厲批評。因此,他身為陳喚誠的秘書,感激的卻是省長路坦平,心思也始終在路坦平身上。當初,陳喚誠接納閔銳之前曾經提出過疑問,認為起用閔銳不太合適。路坦平則說呼延雷犯錯誤之後沒有發現閔銳有一點問題,這不正好說明這個同誌是可以信賴的好同誌嗎?於是陳喚誠就答應了。
閔銳看陳喚誠在閉目享受,就小聲說:“陳書記,阿姨已經過世兩年了,陳香姐又在北京,你身邊沒人照顧可不行啊,省委給你分的房子閑著,整天住在辦公室,這樣對你的健康是不利的,您畢竟已經是年過花甲的人了啊,我在一本書上看到孤獨不利健康呢!”閔銳說著還落淚了。
“哈哈,小閔,我都六十多歲了,老嘍!不準備再考慮個人問題,工作上的事情還操不完心呢!”
“陳書記,現在六十歲還是中年哩,那些七八十歲的人還搞夕陽紅呢,你可不能就這樣孤獨下去,雖然我們都像您的兒女一樣,但是滿堂兒女頂不住個半路夫妻啊,兒女再孝順,他和夫妻的概念是不同的,我父親比您還大一歲,去年我母親不在了,過年的時候我父親又找了一個老伴,比我父親小二十歲,一開始我父親還怕我不同意,和我一說,我舉雙手讚成,老人應該有個幸福晚年啊,父親笑著說我懂事孝順。”
“小閔,你做得對,你做得對呀!對老人應該多理解多關懷。”陳喚誠說著話看了一下手表說:“時間到了,我約了省委省政府的有關領導要談工作,他們快到了。”
閔銳知道陳喚誠是個時間觀念非常強的人,他約人談話,時間是以分鍾計算的,時間一長,幹部們已經熟悉他的工作作風,他要求下屬幾點幾分到,下屬會準時到來,不早也不晚。閔銳剛停住手,就有人按響了門鈴。閔銳趕緊去開門,進來的是常務副省長邊關,閔銳點點頭向邊關燦爛地笑了笑,然後給邊關倒上茶水退了出去。
陳喚誠和人談話從來不拖泥帶水,喜歡單刀直入。他見邊關已經坐下,就直接了當地說:“老關,人們說要想打鬼,借助鍾馗,現在河東省高層有天野幫和平州幫之說啊!”
“這種傳言我也聽說了,不過我覺得天野的同誌還是靠的住的呀!”
“不管這種說法正確與否,事實證明,天野的同誌是過得硬的,鑒於目前的複雜情況,想扭轉河東在某些領域的失衡失控狀態,我想從天野再提拔上來幾個同誌,充實到三個地方,一是工業方麵,二是社會治安方麵,三是煤炭廳廳長人選。這是我要和你談的第一點。你當過天野市的市委書記,對那裏的幹部比較了解,你幫我參謀一下。”
邊關喝了口水,眼睛望著杯子沒有急於表態。過了一會兒說:“陳書記,我在天野當書記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現在的人變化很快,如果要從天野調人,這個事情我認為王步凡同誌最有發言權。”
陳喚誠點點頭,好像不準備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接下來說:“老關,關於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事情,我想用一下三十六計中的第二十七計假癡不癲和第三十計反客為主。”
邊關笑著說:“再加上一計聲東擊西,名議上要讓我老邊當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事實上等時機一到搞他個突然襲擊,宣布合適的同誌出任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是這個意思吧?陳書記,平州鋁電和大野鋁電準備合並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行啊,老邊,三十六計你也研究透了。有人要搞趁火打刧,借屍還魂那一套,肯定不會向我彙報,可能要搞一個既成事實的結果逼我就範呢,我偏不吃這一套,既然用計那就都用計吧。老邊,你看我這樣安排有沒有道理啊,假癡不癲計中有寧偽作不知不為,不偽作假知妄為。路坦平和苗盼雨對你老邊存有戒心,你當工業強省委員會的主任會立即招來對立麵,而將來讓林君同誌來擔任這個角色,我估計在路坦平眼裏林君就是個基層幹部,可以讓他隨意玩弄於股掌之間,因此他不會對林君產生什麼戒心,而林君同誌呢?那可是個人才,大智若愚,大巧似拙,在抓工業方麵我看河東還沒有超過他的人,這次赴京期間我準備私下和他哈哈談談這個事情。你的任務就是做通大多數常委的工作,到時候以投票表次的形式來次定林君同誌的任命,讓林君同誌反客為主,領導河東的鋁電工業。”
邊關笑道:“乘隙插足,扼其主機,漸之進也,此乃反客為主之計。”
陳喚誠很嚴肅地說道:“起用林君有三個好處,一,他懂業務,有海外關係,在鋁產品進出口方麵可以擺脫路長通和路長遠的羈絆,獨立工作;二,他與路坦平沒有什麼關係,會聽省委話,而不會隻看路坦平的眼看色行事,更不會像劉頌明和秦漢仁那樣心甘情願當路家兩位公子的錢袋子;三,省委把林君同誌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相信他會加壓奮進,擔當起主力軍的角色。”
“這麼大膽的舉措,也怕隻有你陳書記能夠想出來,我算服了。”
“服了?”
“服了!”
“哈哈,那就沒有你的事了,你去幹自己的工作吧。我還要和李宜民、王步凡兩位同誌談點工作,時間已經到了。”
“再見。”邊關和陳喚誠的關係很好,也沒有過多的客套話,起身出門。陳喚誠並沒有起身相送。
閔銳進來把邊關用過的一次性杯子剛剛處理完,李宜民和王步凡相伴進來。他們和陳喚誠打招呼,陳喚誠點著頭示意讓他們坐下。兩個人坐下後,閔銳倒了茶水,王步凡道了謝,閔銳向李宜民和王步凡笑了笑退出去。
陳喚誠依然沒有開場白,單刀直入:“宜民同誌,最近把三十六計研究得怎麼樣啊?
“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病啊?”
“三十六計還沒有研究透,倒是研究出個難以打發掉的感冒,時輕時重,從春節到現在一直沒有好。”
“那得注意身體啊,要好好去檢查一下,我看你的氣色很象有肝病的症狀。”
“陳書記會醫術?”李宜民問。
陳喚誠搖搖頭說:“不會醫術,靠觀察。”
“我多次勸李書記要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身體,他堅持說自己沒有什麼病。”王步凡說。
“最近是有些體力不支,不過我不會有什麼大事,我們經常搞健康檢查,如果有肝病早就檢查出來了,不會有什麼大病。現在紀委的工作大部分是由步凡同導來作的,將來紀委的擔子要壓在步凡同誌的肩上。”李宜民說。
陳喚誠望著王步凡問:“步凡同誌,對紀委的工作有什麼新思路嗎?”
王步凡沒有說話,而是把聞過喜寫的那封揭發信從口袋裏掏出來遞給陳喚誠。陳喚誠戴上老花鏡在仔細地看,臉上的表情在不斷變化著,看完揭發信,陳喚誠望著王步凡反問道:“濱海別墅區確實是個敏感問題,宜民、步凡,你們對當前河東省的腐敗現象和反腐敗工作有什麼想法可以談一談。”
李宜民說:“我來之前,劉頌明親自打電話讓我勸勸我老婆擺蘊菲,要把河東大世界的總經理淩海天放掉,說他的話蘊菲不怎麼聽。我想紀委工作的突破口如果從檢濱海別墅區開始,大世界的事情是否可以先放一放。”
王步凡笑道:“放虎歸山,聲東擊西。”他說罷用詢問的目光望著陳喚誠。因為他事先已經和李宜民交換過意見,過去每逢遇到這類事情陳喚誠一般是不讓查封的,他總在反複強調團結、穩定和發展,有些時候還強調要注意河東省的整體形象。最近王步凡和李宜民都感覺到陳喚誠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能是河東省的現狀逼得這位封疆大吏改變了以往的為官之道。
“能不能談得具體一點?”陳喚誠現在好像對查處濱海別墅區的事情非常感興趣。
“我想反其意用一下圍魏救趙之計,起到敲山震虎,打草驚蛇的效果,也許通過突擊檢查濱海別墅區能夠引蛇出洞,發現一些問題。”
李宜民強打精神說:“我讚成王步凡同誌的意見。”
“我不是很讚成”陳喚誠說。
王步凡有些吃驚,但是他沒有說話。
李宜民反問道:“為什麼?”
陳喚誠說:“不是反對這個作法,而是考慮穩定,步凡也不要處處都把自己暴露的太明顯,工作可以作,可以指揮別人作,這樣就有回旋餘地了,再說你現在還是個紀委副書記……”
李宜民已經知道陳喚誠的意思了,因為這一次進京陳喚誠準備向中央建議讓王步凡任省紀委書記,不想在這之前出現節外生枝的情況。王步凡並不知道,陳喚誠從來不給幹部許好什麼,在沒有成為事實之前,他不會對王步凡說他準備向中央推薦之類的話。
陳喚誠最近對三十六計非常感興趣,聽王步凡剛才說要查濱海別墅,很興奮地說:“這次我赴京開會想用一下三十六計的某些計謀,其一就是空誠計。我和老路都不在家,在有些人看來省委省政府一時好像出現了群龍無首的局麵,出現了權力其空現象,他們會有所動作,會混水摸魚,趁火打刧。你們紀委也要借助空城計先聲東擊西,再混水摸魚,然後來他個趁火打刧,最終再來個樹上開花。具體操作是否可以這樣啊,紀委要兵分兩路,步凡同誌是大野集團虧損問題調查組的組長,要大張旗鼓地製訂出具體的調查措施,但是隻造聲勢不去行動,或者有行動不動真格。宜民同誌要暗中調查兩件事,一是利用無中生有之計調查大野鋁電集團和平州鋁電集團兼並的不合法問題,我現在雖然不敢斷定他們的兼並肯定有問題,但是在這種敏感時期,他們不向省委彙報就急於采取這麼大的行動,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密秘;二是利用放虎歸山之計,把已經抓起來的河東大世界總經理淩海天放出來,欲擒故縱。我敢斷定,假若大野市確實存在黑社會勢力的話,淩海天充其量隻是一名骨幹或者爪牙,他的身後肯定還有大人物。河東大世界原來是路坦平的大公子路長通經營的,那麼現在路長通與大世界到底還有沒有關係?幕後還有沒有更大的黑手?河東高層有沒有人充當黑勢力的保護傘?這些問題都要查清楚,在沒有查清楚之前最好不要急於把淩海天抓起來,要拋出他這塊磚,引出他身後的玉,不然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太被動了。三是要徹底查清二二八礦難事故,看一看到底是責任事故還是人力不可抗拒的事故。四是查濱海別墅,這個事情你親自抓,不要讓步凡插手……”
李宜民點點頭說:“第二個任務我負責跟我愛人說一下,讓她積極配合,馬上放掉淩海天。”
“老李呀,一開始我認為擺蘊菲同誌也是從平州調過來,曾對她有過懷疑,但是通過近來的一些事情看,蘊菲同誌還是靠得住的。你們不會忘記吧,我到河東省上任的第一天有人給我送了個禮,那就是七一四大案,到現在案子也沒有告破,是個恥辱啊!那麼七一四大案會不會與淩海天那些人有關係呢?一定要認真調查,決不能放過任何線索。”陳喚誠的話很坦誠,不加任何掩飾,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忘記七一四大案這個恥辱。
李宜民又點了點頭說:“陳書記放心,我會盡力而為的,通過對黑惡勢力保護傘的打擊,可能對破獲七一四大案也是一個促進。”
陳喚誠又說:“針對河東省現在的局麵,我想到了主席的話:大亂才能大治。我對步凡同誌也有兩點要求:一是從調查濱海別墅入手,把河東省的水給他攪混,是魚是鱉讓他們自己露露原型,如果能夠摸住幾條大魚,逮住幾個大鱉,就從大魚大鱉身上查起,把河東省那張無形的黑網撕開一個大口子,讓醜惡的東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第二點是我到河東上任之後,在幹部的任用方麵路坦平插手的比較多,因此現在出現了尾大難掉的局麵,要想改變這種局麵,必須吐故納新,吸收新鮮血液。我不管他們說什麼平州幫、天野幫,我注重的是黨性和原則,哪裏的同誌黨性強、原則性強,我就重用哪裏的同誌。我現在考慮需要人事調整的有這些地方:煤炭廳缺一個廳長,要選擇一個合適人選;大野市出現黑社會勢力,說明省公安廳廳長薛永剛的工作沒有做好,雖然暫時不能調整他,但是要給他配備一個副手;大野市委現在水沷不進,隻聽省政府的招呼而漠視省委,需要增加一名黨性原則比較強的副書記。省政府的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已經升任省政府秘書長,需要配備一名辦公廳主任,我的秘書閔銳也該提拔了,我準備讓他出任省政府辦公廳的主任,步凡你原來是天野市的市委書記,對天野幹部的情況比較了解,你從天野再給我物色一名秘書。我為什麼這樣安排呢?就是想從基層調一個背景比較單純的同誌來當秘書,不讓他介入河東高層的幫派之爭,做一個稱職的秘書。”
王步凡猜不透陳喚誠是對秘書閔銳有看法了,還是正常的提拔,但是他想到把溫優蘭的弟弟溫優良推薦給陳喚誠,溫優良現在是天野市北遠縣的政府辦主任,小夥子很精幹很穩重。為了慎重一些,他試探性地問道:“陳書記,一下子從天野調到省裏五個人是不是會引起別人的議論啊?”
陳喚誠歎道:“我也是不得已才用釜底抽薪之計,現在這個形勢不這樣不行啊,要想取勝必須增加自己的力量削弱對方的力量,河東官場太複雜了,路坦平的勢力盤根錯節,四通八達,我必須采取果斷措施啊。”
王步凡聽了陳喚誠的話有些想笑,他也不是軍事家,也不是帶兵的人,怎麼一張嘴就是三十六計。上行下效,河東官場現在有很多人在研究三十六計,因為省委書記喜歡三十六計,談話之間總會有意無意地扯到三十六計上去,如果你的話與三十六計沾不上邊,可能就會出現不能接軌的現象。於是就說:“為了陳書記的釜底抽薪之計,我向你推薦天野的江融河、時運成、孔放遠、向天歌和溫優良,對了,溫優良是北遠縣的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讓他來給你當秘書怎麼樣?小夥子人不錯。”
陳喚誠在王步凡說這些名字的時候,已經起身走到辦公桌旁邊,用筆把這些名字記了下來,扭回頭沒有坐下,似有送客的意思,李宜民和王步凡同時站起身,李宜民說:“陳書記,還有什麼指示嗎?”
“沒有了,你們依計行事吧,我還要分別和組織部長薑曼娣和宣傳部長沈飛揚兩位同誌談點事情。”
“陳書記,那我們就告辭了。”王步凡說。
陳喚誠在李宜民和王步凡離開的時候並沒有送他們。
王步凡在離開陳喚誠辦公室的那一瞬間,突然想起讓溫優良來給陳喚誠當秘書不太合適,因為溫優良現在是劉頌明的小舅子,不管溫優蘭和劉頌明的夫妻關係怎樣,但名義上他們還是夫妻。如果陳喚誠知道溫優良和劉頌明有那麼一層關係,肯定不會同意。他想拐回去把溫優良名字改為他原來的秘書趙前理,但是又覺得有些荒唐。在與宣傳部長沈飛揚握過手和組織部長薑曼娣握手的時候,他小聲說:“薑部長,剛才陳書記讓我推薦一個秘書,我把名字說錯了,應該是天野市委辦公室主任趙謙理,我把他說成溫優良了,溫優良是下邊一個縣的辦公室主任,你和陳書記說一下把名字更正過來。”薑曼娣笑著點了點頭。她不相信王步凡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肯定是臨時改變了主意。
薑曼娣和沈飛揚來到陳喚誠的辦公室裏坐下,陳喚誠開始給薑曼娣和沈飛揚布置工作。
二十四
河東省省政府辦公大樓與省委辦公大樓相距約有三公裏遠,處在大野市市中心的紅偉路上。
紅偉路在文革前叫孫家巷,文革期間許多地名都改成了帶有革名色彩的名字,河東省大野市曾經改名為大鳴市,就是大鳴、大放、大辯論的大鳴,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人們都說大鳴市有些文化大革命陰魂不散的感覺,上邊領導每逢說起文化大革命改地名的事情總是拿大鳴作為反麵典型,河東省的領導也覺得臉上無光,大鳴又恢複了原來大野的名字,那些諸如紅偉公社、紅星大隊、紅旗村和井岡山生產隊的名字紛紛改正過來,目前在大野市地盤上,隻有紅偉路沒有恢複原來孫家巷的名字,據說是孫家巷其實沒有一家姓孫的,聽起來也沒有紅偉那麼響亮順口。
路坦平出任河東省省長後曾經提出重新蓋一座省政府辦公大樓的設想,並且作為河東當年的十件大事之一寫進《政府工作報告》,後來這個提議硬是沒有在人大代表哪裏通過,有人說是陳喚誠認為不合適,因為剛剛到河東來當省委書記,不想明裏反對路坦平的想法,就利用人代會否定了路坦平的提議,人大代表提出省政府也應該節省開支,紛紛建議省政府將舊樓裝修一遍。都說人大代表代替不了長官意誌,可是這一次人大代表還真的當家作主了,硬是否決了省長的意見。於是路坦平花了大價錢把省政府辦公大樓裝修得十分豪華,整個辦公大樓都貼上了大理石,現在裝修一新的省政府辦公大樓看上去比省委辦公大樓還氣派,這個形象工程也曾經無數次讓路坦平引以自豪,機關幹部也有讚揚他比前任省長幹得好,有政績。
在陳喚誠頻頻接見下屬安排布署他的空城計的時候,路坦平也在他的辦公室裏一個接一個地招見他的親信們,第一批接見的是劉頌明和秦漢仁。
劉頌明和秦漢仁都五十多歲了,一高一低,一胖一瘦,被人們稱為路坦平的哼哈二將,季喻暉和周薑嫄則是路坦平的左膀右臂。劉頌明細高身材,屬於文質彬彬,老奸巨猾的那一類人,一進路坦平的辦公室,不及坐下,秦漢仁就嚷道:“路省長,我聽說最近網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是《閻王之死》,據說矛頭是指向你的,還把那個貪官的名字叫陸七八,陸和路隻是音同字不同,是不是有人在學習張春橋和姚文元?當我去查看時,文章還在,就是裏邊的一首詩已經不見了。那首詩裏邊有這樣一句:此文影射路坦平。”
路坦平很不高興地看了一眼秦漢仁說:“胡扯!大驚小怪!我是貪官嗎?”
秦漢仁紅著臉說:“不是,絕對不是。”
路坦平好像很大度:“文學作品怎麼能夠對號入座呢?那篇文章有人向我推薦了,我也看過,和我根本就對不上號嘛!至於此文影射路坦平的說法就更可笑了,什麼叫虛擬網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為官怎麼多年,會沒有得罪過人?這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隨便他們怎麼說,我不還是我。漢仁,你的腦子是有病還是進水了?你怎麼總是一驚一乍的沉不住氣呢?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也能夠往我頭上扣?沒腦子!”
“是,我……”秦漢仁差一點說自己沒有腦子。
路坦平笑了,話雖然這麼說,他卻是在故作鎮靜,其實他對“此文影射路坦平”的話也耿耿於懷,隻是不便在下屬麵前說什麼。再說他也知道秦漢仁不僅扛不了大事,嘴也比較鬆,他如果就文章的事情發表了什麼看法,秦漢仁極有可能拿著雞毛當令箭,那樣就越描越醜了。
路坦平不說話,秦漢仁就用手摸著頭,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不妥,急忙又改口說:“是啊,不就是一篇文學作品而已,我可能把它想歪了,還是省長站得高看得遠,刪得好,刪得好,這個,這個,說明網絡也是講政治的。不知是誰搞的惡作劇,用不用通過關係查一下?此文影射路坦平這句話我覺得就很有問題,簡直無法無天了……”
“不用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秦漢仁就是沉不住氣,你能夠查出什麼?考慮負麵影響了沒有?”路坦平說。
劉頌明是個比較愛拍馬屁的人,見路坦平生秦漢仁的氣,又開始拍了:“咱們路省長可是河東省改革開放以來成就最大的一任省長,省政府辦公大樓舊貌換新顏,省裏搞工業強省戰略,如果不是路省長能有這樣的結果?我最佩服路省長的開拓進取精神,下邊的同誌也都是這樣的看法。至於有一下不同聲音也很正常,就連聯合國秘書長安南還有人說他兒子怎麼怎麼,人家不是照樣當秘書長,身正不怕影子斜。”
路坦平今天不知道怎麼有些神經過敏,現在對劉頌明的話也敏感起來:“頌明,你是在挖苦我還是在諷刺我?我能夠和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劃等號嗎?我自己幾斤幾兩自己還知道,省裏這幾天像炸了鍋,人們好像要把河東省經濟秩序混亂的賬要全部記在我路坦平頭上,老幹部們又對我狂轟濫炸,你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我真是安南就好了。”
“這個不公平。”秦漢仁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
“這個確實不公平,怎麼能夠……”劉頌明也急忙附和,但是他又不敢說什麼具體的話,他覺得路坦平今天的情緒不好,還是少說為佳。
路坦平不說話,看樣子真有些不高興。
劉頌明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幹脆什麼也不說。秦漢仁忍不住,就又開始為路坦平鳴不平了:“經濟秩序混亂說明了什麼,啊?說明他陳喚誠沒有能力,說明他該辭職。他是河東省的一把手,啊,有功勞是他的,出問題讓別人來承擔,哪有這種事情啊,哪有這種道理啊?以我看河東省不管有什麼問題,主要責任都應該由他陳喚誠擔著,不稱職就早點讓賢。老幹部憑什麼批評你啊,路省長?他們現在連顧問也不是了,就愛指手劃腳討人嫌!不要理睬他們,什麼寶貴財富,我看是一些老古董。”
路坦平擺擺手說:“漢仁,你什麼時候才能夠成熟啊,辭職不辭職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不要再說這些無用的話了,反正已經被批評了,你們也在批評之列。身為省長,我確實也不責任啊,不是想推就能夠推幹淨的。不過你們放心,有責任也是工作中的責任,沒有工作哪有責任?說點具體的事吧,平州鋁電集團和大野鋁集團合並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秦漢仁急忙說:“自從您有了明確指示之後,我們都非常重視,已經談了一下,問題不大,現在有個問題是:平州鋁電集團是國有企業,大野鋁電集團是私營企業,合並後的歸屬問題應該如何定位?好像不能把一個國有企業一下子就變成私營企業啊。”
劉頌明也說:“是啊,我們也在擔心這個問題,是不是合法呢?”
路坦平笑了:“你們啊,思想就是不開放,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抱著姓資姓社的問題不放,現在不是有股份製企業嗎?暫時不必要考慮國有和私營問題,就按股份製企業的路子走,先邁出第一步,再說第二步,股份製企業的好處就是將來還可能搞股票上市。”
“高,路省長的話毫無疑問地有高屋建瓴的指導作用,哎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怎麼一層呢。”劉頌明又開始拍馬屁了。
“對,對,建成股份製企業是最最合適的,哎呀,我們怎麼也沒想起來啊,還是省長高明。我敢於好不誇張地說,在河東省哪一位領導幹部也沒有路省長睿智。對於我們,可以這樣說,爹親娘親沒有路省長對我們的親,天大地大沒有路省長對我們的恩情大……”秦漢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