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以為她會是我的新娘,直到她成為別人的新娘。
她進府那年,我也才八歲,正是調皮的年齡,卻非要裝作老成持重的樣子,隻因為我是溫家的嫡長子,是國公府的繼承人。從我懂事起,我的母親就這樣告訴我。於是我在挨了很多次打以後,學會了假裝。
但是其實我內心還是那個喜歡夏日夜裏捉蛐蛐,冬日雪地打雪仗的淘氣小子。
那天就被她看到了我的真麵目。她似乎是嘲諷的眼神看著我,好像在說,原來你這麼虛偽。我的軟肋被碰到,一下子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我罵她,拿雪球砸她,用盡了我一個小孩子當時所能想到的所有招數。
她卻仍是冷冷清清的樣子,穿著一身素衣,俏生生站在雪地裏,不辨悲喜。
我突然怕了。
我上去拉她的手,冰冷,好像我平時抓著的雪球。我突然很想幫她暖一暖。其實她不肯,我知道,她肯定以為我是壞人。但是她沒有我力氣大,我不鬆手她永遠都掙脫不開。
而且,我後來也沒有準備要鬆手,我準備抓著她的手,一輩子走下去。
然後她就哭了,晶瑩的淚珠順著小扇子一樣的睫毛滴了下來,接連不斷。我第一次見到女孩子哭,一時手足無措,隻好拿著雪球去砸自己,說,看,我也被砸了,壞蛋被砸了,你開心嗎。
她傻傻地看著傻傻的我,就傻傻地笑了。
我也笑了,我心想,她笑的真好看。
她邊笑邊拿起手帕幫我擦臉上的積雪,邊擦邊說,積雪融化了會弄濕我的衣服,我會感冒的,感冒那麼難受。她的聲音軟軟糯糯,讓我想起了中午剛和的香芋糯米粥。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姑姑的女兒,姑姑姑父早逝,她寄居在我們家。
她的素衣,她的愁緒,一下子都有了原因。
我跑去找她道歉,搜羅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小女孩應該會喜歡的東西,為此我還拿著我最喜歡的哈巴狗給妹妹玩了兩天拿到了她的娃娃送給她。
她笑了,說早就不生我的氣了。
我聽到那句話,比過生日還開心。
不久之後是她的生辰,因為是在孝期,她誰都沒有驚動,晚上一個人躲去了院子裏看月亮。其實我是知道的,那日去她房中找她,她伏案而睡,臉上的淚痕未幹,案邊放著一封便箋,上書:“祝我的寶貝女兒生辰快樂。”
落款是姑姑的名字,日期便是今日。
我悄悄做了一隻孔明燈,得知她在院子裏,跑過去找她,想給她一個驚喜。她顯然是驚喜了,隻是又哭的梨花帶雨,我甚是心疼,但是又很甜蜜,似乎是我做了了不得的事情讓她這樣又哭又笑。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也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生辰,她越來越漂亮,眉目之間的清愁也越加明顯。
每次見到她我都想幫她撫平眉間的愁緒,但是因為年歲大了,男女大防,我們連見麵的機會都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