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砰然驚破春夢(1 / 3)

一廂情願的計劃,如能成功必定是天命。

穿街越巷,一陣竄走。

金牡丹像覓食的鼠,她利用房屋的暗影飄忽起落,逐漸接近朝陽門達北的一段城根。

京城的城牆,平均的高度是三丈五尺五寸,不計堆碟的高度,任何人往下跳,很可能不斷腳也斷手,更可能摔斷腰。

繞入一條小街,遠遠地出現高高的城牆,向內的女牆上空,出現五個人頭。那是巡城的衛軍,也可能是該段城頭的警衛。

她腳下一慢,閃在一處屋角定神察看。

“怎麼這佯巧?”她自言自語:“禁衛軍通常隻負責巡查皇城,今晚怎麼跑到京城來了?”

“有人通風報信告密,說有人要偷越城關。”背上的周淩雲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說:“我敢和你打賭,一定有人知道你今晚的偷人養漢妙計。”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金牡丹冒火了,偷人養漢四個字說得又毒又缺德,焉能不冒火:“我的計劃隻有我一個人知道,而且我算定你不會和我一起走,你已經被俞柔柔那頭狐狸精迷住了,哼!”

“別扯上俞柔柔。”周淩雲大聲說。

“小聲些好不好?”金牡丹低喝。

“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我躲藏在查封了的羅候府快活嗎?”

“那是當然。”金牡丹得意地說:“我已經從梨園大院人妖千麵玉郎的爪牙日中,查出你們幾個人雖然斃了人妖的死黨,你們也有不少人受傷。你的人包括狐狸精俞柔柔,全躲在西山某一處地方養傷。你自以為藝高人膽大,昨天就化裝易容溜進城打聽消息,恰好落在我的眼線監視下,所以隻有我才知道你……”

“你一點也不像一個精明的女殺手,冒冒失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周淩雲嘲弄他說:“你隻知道你的打算和行動,自以為是。你留心聽,後麵有人跟上來了,像捕鼠的貓,最少也有三個人。”

金牡丹伏下傾聽片刻,向來路搜視。

小街沒有街燈,黑沉沉家家閉戶,沒有任何人行走。

除了颯颯風聲,別無其他聲響。

“你是聽見鬼走路了。”金牡丹笑笑說:“你又不是神仙,怎知道有三個鬼?”

“不相信我的人,一定會倒媚的。你該知道你跟隨我逃命期間,我的估計判斷從沒出過錯。晤!好像前麵右首的第一條小巷口,有人要出來了,快找地方躲藏。”

“你少疑神疑鬼好不好?”金牡丹向前麵凝神細察,可以分辨前麵十餘步確有一處巷口,看不見人影,聽不到腳步聲息:“我是不信世間有鬼的人……”

“鬼來了!”

小巷口,突然出現三個灰黑色的人影。

身後,寬約三丈的街中心,三個腳下悄然無聲的人影,正一步步向這兒徐徐接近。

金牡丹心中大駭,難以相信背上的周淩雲料事如神,那是不可能的事,卻真實地發生了。 她蹲伏在屋角的暗影中,但來人如果走近,便難逃對方的耳目。

“不可怕。”金牡丹居然反而安慰背上的人:“六個人,我對付得了。”

“我怎能不怕?”周淩雲附耳說:“抓住你砍頭,我同樣要丟腦袋。放我下來,解我的經穴禁製……”

“你別想。”金牡丹咬牙說:“要死,一起死;反正我欠你一條命的債,我把命還你,生死同命,我認了,不管你是否喜歡。”

“你這種還命債的方法,委實令人哭笑不得,這是那一門子的還債法?你簡直胡搞……”

“閉嘴!”金牡丹掐了他一把。

前後兩麵的人對進,同時發現了對方,人影疾閃,六個人分別隱身在街兩旁。

金牡丹並不因此而寬心,將周淩雲的連鞘刀插在背上,等於是她與周淩雲挾住了這把刀。

再將自己的劍插在腰帶內,繡了金牡丹圖案的百寶囊挪至趁手處,像一頭伺伏的豹,隨時準備撲向獵物。

“日!”從小巷口出來的人,突然從隱身處發出沉喝聲,聲雖小,但震耳而銳。

“晨!”從街後跟來的人也沉聲回答。

是盤問口令,一聽便知是有組織的組合;看裝扮,卻又不像是巡城的禁衛軍。

“有發現嗎?”從小巷出來的人重行現身詢問。

“伏樁傳出的信號,確定有可疑的人從這一帶過來了。”從街後跟來的人也離開藏身處:“你們如果沒有發現,最好分開來仔細搜一搜這附近。”

“是何來路?”

“不知道,搜出來再說。也許還留在後麵,咱們往回搜。”

六個灰影循原路悄然逐段搜尋,逐漸遠去。

從小巷出來的三個人,也小心翼翼向後轉,消失在街對麵的另一條小巷內。

“手冒汗嗎?”周淩雲的口氣仍有嘲弄味:“手如果冒汗,就會失去準頭,暗器的威力大打折扣,你不可能一舉擊殺前後六個人。好冷,是不是?”

“這些賤狗是東廠的番子,我還不屑宰呢!以免打草驚蛇。”金牡丹開始長身而起,探索徐進:“東廠的人最卑賤惡毒。論真才買學,則以內行廠的人最高明,希望不要碰上內行廠的高手,其他的人不足畏。”

“百變金剛的人呢?我知道他們的玄武白虎兩小組相當可怕”

“神龍九小組最可怕的是朱雀和蒼龍。”金牡丹說:“他們在九江與安慶府活動,替寧府打通與扼守進出的大門。

如果派來京都,很可能製造翻天覆地的劇變,但江彬與錢寧派有眼線在寧府臥底,決不許這兩個小組北來撒野,預留退步。

這兩個奸賊聰明得很,真讓寧府入主,換了皇帝,對他們又有何好處?目下他兩人權傾朝野,權勢如日中天,新皇帝還能再給他們添加權勢嗎?“

“那他們為何要與寧府打交道?”

“也是預留退步呀!你真笨。假使寧府真的入主紫禁城,他們事先不暗中交通協助,結 果如何?寧府不殺光抄絕江錢兩家,才是怪事呢!”

“就算寧府真的入主,他兩家同樣下場悲慘。這叫做飛鳥盡,良弓藏;狡兔盡,走狗烹。第一個皇帝殺絕了所有的開國功臣,寧王豈會例外?這是他朱家的傳統劣根性,與生俱來,世世代代都不可能改變的,隻有他朱家子孫被斬盡殺絕,這種劣根性才會斷滅。朱核殺絕了方孝儒的十族,所以迄今為止,就沒有讀書人反抗朱家皇朝,反抗的傳統本性已被斷滅了。”

“你少給我發牢騷,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金牡丹又掐了他一把:“我要從屋上走,疾趨城根出城。”

“上麵有人……”

話未完,金牡丹已飛躍而起。

這次,金牡丹對周淩雲的警告,不敢掉以輕心,輕而易舉躍登屋頂,雖則背上有一個沉重的人。

頭部剛升上屋簷,便看到上麵的屋脊人影急動,三個灰影剛越過屋脊,正向下掠。

“什麼人……”一個灰影看到有人上升,立即喝問。

“要命無常!”金牡丹嬌叱,躍登瓦麵,雙手已先出,射出致命的暗器。

天色黑暗,哪能看得見暗器的形影?

即使是白天,狹路相逢,相距僅丈餘,看到暗器也無法問避,想。運功護體,也是來不及了。

“嗯……啊……”三個灰影分別發出怪聲與叫嚎,摔倒骨碌碌向下滾。

“你該射咽喉。”背上的周淩雲嘲笑她:“一個超等的女殺手,居然讓對方發出叫聲,你是愈來愈差勁了,這碗殺手飯吃不成啦!”

“都是你累人,知道嗎?你重得像頭牛,影響了我的手勁。”金牡丹飛簷越脊向城根狂奔,感到背上的重荷實在累人,所以借機發牢騷。

“那就放我下來……”

“休想。”金牡丹焦躁地叫。

四麵八方,遠遠地傳來呼哨聲,不遠處的屋頂,也有人影快速地掠走。

死者的叫嚷聲,引來附近巡夜的人。

城牆上人影已從五個增加至十個了。

城根附近五十步內,禁止建屋,因此空曠難以隱身,平時雜草矮樹叢生,冬季狐犬難隱。

跳下最後一棟民房的屋頂,金牡丹倒抽了一口涼氣。真是不妙,這段城牆上麵,原來是一處炮位,安裝了一門大將軍炮。

這是上次白衣軍首次攻抵京師之後,大將軍炮開始登城時留下的,以後不再撒下,由鄰近的炮樓駐軍把守與使用,炮位經常有三至五名官兵守衛。

左方三十餘步左右,是登城的馬道,他就是從斜坡形的馬道拖上城的,騎兵巡城通常由馬道上下。

“得從馬道衝上去。”金牡丹咬牙說:“背著你,我躍不上三丈五尺高的城牆。”

“四丈,你沒把女牆計算在內。”周淩雲說:“你不可能恰好從垛口穿入。放我下來,解我的經穴……”

“休想!” “笨女人,從馬道向上衝,行嗎?你瞧,守軍正蜂湧而至,每個人都是長的槍矛斬馬刀,你受得了!”

城牆上,兵士們亂哄哄地,人數可觀。

金牡丹一咬牙,貼地往回竄,鑽入一條防火巷。

“小心身後!”周淩雲急叫。

一聲暴叱,金牡丹左手向後一扔,右手劍已在手,猛虎回頭反撲,劍上風雷乍起,無畏地放手搶攻。

劍虹楔人狂湧而至的刀劍叢中,共有五個人街尾猛撲,暗器僅擊倒了一個人,另四個三劍一刀凶猛地向她集中。

“錚錚”兩聲暴震,兩支劍被金牡丹崩開,人與劍豪勇地切入,反手揮劍,她手下絕情。

但另一把刀,已從她後麵攻到,要砍斷她的左腿。大概已看出她背上有人,砍背上的人並無必要。

她已無暇兼顧,無法收招封架,攻後背下盤的刀,也來不及閃避,隻有冒險地向前衝去。

她手中劍狂野地貫入一個人的右肋,一帶之下,鋒尖劃開另一人的咽喉。

她向前衝出丈外,感到雙腳無恙,甚至不曾感到刀氣近身。

已無暇思索,大喝一聲,把最後一個使劍的灰影砍掉了半個腦袋,劍使刀招,她已用了全力。

“快跑!後麵有人追來了。”背上的周淩雲低叫。_ 地撒腿便跑,一瞥之下,她看到身後不遠處,人影快速地奔來。

五個交手的人,全部倒下了。那位使刀的人也許失足跌倒的,反正不是被她擊中卻自己躺下了。

天老爺保佑,這一帶全是低矮的民房,巷道甚多,窄小而黑暗,人在裏麵竄走,幾乎難辨形影。

“鑽狗洞,千萬不可上屋。”周淩雲貼在她耳後指示機宜:“記住方向,有機會就折向北。北麵東直門附近藏身的地方多,有不少盲人瞎馬似的往南追,摸錯了方向,那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