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跪多久?”
燕回雪撐著一把紙傘來到我身邊,雨水衝淡了我身上流出來的血,將我周圍的一片土地都染成淡淡的紅色,她踩著這些衝淡的血跡,弄髒了她的鞋。
我沒有回答她。我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說話了。
“如果你想死在這裏的話,我可以再為你掘一座墳!”
燕回雪丟開了紙傘,紙傘晃悠悠的落在了逍夕的墳上,然後她冒著大雨走到我身邊,用她的雙手一把一把的抓起被大雨淋濕的泥土……
她沒有再說話,不斷挖著,雙手沾滿了汙泥。
“對不起……”
我蚊吟般的聲音被大雨吞沒了,但燕回雪聽到了,她停了手,僵在原地。
“我不想聽你的對不起!”燕回雪猛地回過了身,用沾滿泥垢的雙手揪住了我胸前的衣衫,“我討厭你的對不起!你給我閉嘴,不準再說一個字!”
燕回雪的眼睛是紅的。
我不知道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逍夕埋葬在這裏,我也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有多麼仇恨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哭了。在滿天的大雨裏,看不清雨水和眼淚,而我知道我的淚一直在往下淌,炙熱,燙傷了我的肌膚。
在我離開醫廬的時候,燕回雪跟在了我身後。
“不要跟著我,我會害死你。”我對她說。
“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王宮。”
“你還記得她?”
“忘不了。”
音渃他們離開了王宮,但燕回雪還記得她。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我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召喚出了我的靈鳥,躍身站上了它的背,“她可以犯錯,可她不能傷人。”
我無法原諒她。
當我找到惟釋和音渃的時候,他們正在草原上。
音渃像隻蝴蝶一樣在他身邊跑來跑去,“哥哥”“哥哥”叫個不停,笑得十分開心。惟釋看著她,溫柔的微笑著。
明明是耀眼地如同陽光一樣的笑容,印在我眼裏卻是如同陽光一樣細細密密的針,毫無死角的紮進我的心,刺痛了我的眼。
曾經也有這麼一個小女孩粘著她的哥哥,開開心心的笑著,並且告訴我說她的哥哥是世界上心腸最好的人。她圍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一臉調皮的嫌棄她哥哥,卻又在她的哥哥忽視她的時候生氣的耍賴皮……
昕月再也見不到她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再也沒法陪著她一起玩了。
我站在高高的樹顛之上看著,直到那尖銳的痛感慢慢遲鈍下去,我才乘著風向他們走去。
看到我出現在他們眼前,音渃剛剛還像個孩子一樣的開心笑著的臉僵硬了,黑溜溜的眼睛充滿了敵意和警惕。
“我是來找你要回代價的。”我對她說。
惟釋察覺到我的殺氣,護短的站在了音渃前麵。
“哥哥?”音渃拽著他的衣袖,軟軟糯糯的喚著。
“別怕。”惟釋對著她安慰的笑。
“她殺了逍夕,我不能原諒她。”我向他解釋了一句,我不管他能不能聽懂。
惟釋愣愣的看著我。
我這張臉,他應該忘得很徹底。音渃可以讓整個妖精王國的人忘掉燕輕雲死了的事實,讓惟釋一個人忘記我的話不會留下半點破綻。
我不在乎。看著惟釋看我的陌生的眼神,我這麼對自己說道,我不在乎,一點兒也不在乎。
音渃躲在惟釋身後,她變得卻生生的,就算她仍舊很討厭的盯著我,但那眼神沒有之前那麼狠絕。
“你說你隻要我死,可你卻在我麵前殺了另外一個人。”我對她說,“陌嫵說得沒錯,我恨你,和你恨我一樣恨你。我不殺了你,你便會殺了我。我們,隻能有一個活著。”
音渃的手將惟釋的衣袖拽得更緊了。在惟釋麵前,她不會撕裂自己,把自己變成嗜血的魔鬼。
我諷刺的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讓他看見,你一定有辦法,就算他看見了,你也可以抹去他的記憶……”
“落塵。”
我的手腳一僵。
“哥哥?!”音渃也萬分驚訝,神情緊張的望著他。
惟釋叫了我一聲。似乎和以前一樣。
就在我以為他其實什麼都知道的時候,他卻隻是伸手將音渃擋在自己背後。
“音渃,待在我身後。”
音渃聽見他這一句話笑了,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的衝著他用力的點了頭,“嗯!”
“你現在要站在我對麵嗎?”我問他。
“你說你叫落塵。”他說,“這個名字很熟,你為什麼要傷害音渃?”
我看著他輕輕笑了,學著音渃那麼開心的樣子笑著,我看著他帶著困惑的眼,將我最美的笑容倒映在他眼裏。
“我是落塵,千雪洞的落塵。我和翎兒在雪山住了兩百多年,我很少見到你,小時候我跟在你身邊,叫你‘哥哥’,我撲在你身邊讓你抱抱我,可是你很討厭我,叫我走開,讓我摔在地上。”
“在你選親的時候,我和翎兒回到了王宮,你要翎兒做你的王妃,我不同意,然後翎兒死了。我在翎兒的寢宮守了七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然後我一把火燒了翎兒的寢宮,你在大火裏出現在我麵前,我想將你拉進火海,但我卻跌進了火中,你將我從大火裏抱出來摔在石橋上,問我鬧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