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直待在這裏嗎?
我踱步到了昕月離開時所走的小道上,向遠方眺望著。
這裏一片開闊,一眼望去全是綠油油的草地和一些姿態各異的樹木,再遠的地方就是綠得有些濃重的黑色森林了。那裏便是妖精王國與神界的交界地,我闖過的鬼水之林。在這邊看過去時,雖然能望見一星半點的森林輪廓,但也模糊遼遠,真要過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要走。
當我一個人留在這裏的時候,我心中偶爾會生出些擔憂。就好像那天逍夕起身走了便再沒有看見過他一樣,昕月走的時候,我也會想她還會不會回來。好在每次日落之前昕月都會回到藥廬,還會和我一起用晚膳。
走了一會兒我便回了房間,在鏡奩前坐下來。
我現在是一頭難看的短短的頭發,就算昕月每天都會幫我梳理得齊齊的,但還是掩不住它很難看這件事。我揮劍斬斷長發,也是斬斷過去,但是每每看到我這張臉,那些事都依然清晰的浮在我麵前,怎麼樣都揮不去。
我抬起右手,從眉骨緩緩摸到我的鼻子,我的嘴唇,我的脖子,最後停在了我的鎖骨旁。這就是我的樣子。
我的手緩緩揭開了衣領,然後我看到了鏡中的自己,我左邊肩頭上那個礙眼的印記已經不見了,我的肩頭光潔如新。
“這是不滅的烙印。”
惟釋當初是這麼說的。
發現這個印記消失的時候是昕月為我洗浴時,我本來很害怕被人發現那時而烏黑如墨時而鮮豔似血的印記,但衣衫褪盡之後,卻是什麼都沒有。
我從來不認為他在我身上刻下的這個奴印一樣的印記是簡單且毫無意義的東西,但惟釋一直沒有給我說過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威脅或是警告,他都沒有給過。
現在,它消失了……
為什麼……
我拉上衣衿,緩緩從鏡奩前起身,不自覺的微微歎息了一聲。讓我想不通的事情太多。
“唧呀……”
“誰?!”
我猛然回過頭去,傳來聲音的窗邊隻有扇頁在微微晃蕩。
“唧呀,唧呀……”
我走過去,那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從窗頁後傳來。
等我再走近一點,發現那正搖晃著的窗頁邊突然冒出來一個黑漆漆的圓腦袋,油光亮滑,上麵還嵌著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正滴溜溜的轉著。
“唧呀……”它扒在窗頁邊,望著我又叫了一聲,聲音低低細細,像小童的聲音一般可愛。
“原來又是你。”我向它伸過手去,它乖巧伶俐的一下爬上我的掌心,蹭兩下之後便規規矩矩的抱著自己的小短腿在我手心坐了下來。
我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小東西了,我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當昕月離開隻剩我一個人在這藥廬的時候,它就會跑出來在我身邊晃蕩,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昕月不在的時候有你,這倒也不至於那麼無聊。”
我托著它的手指微微捏了捏它,它在我手中坐不穩了,小小的嘴巴著急的唧唧叫個不停,生怕掉下去的趕緊伸著小短腿抱我的手指。
“嗬嗬。”這個小東西也不怕我,長得又伶俐,我總是忍不住逗它一逗。
我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害怕孤獨的人了?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是連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妖精玩都覺得有些開心。
我在這裏待很久了。
“等到我的手傷完全好了,我就該走了吧。”我低頭看了看掌心上的小家夥,它聽到我突然來的歎息,有些費解的樣子歪了歪圓乎乎的腦袋。
“你問我要去哪裏嗎?”
我轉身倚窗,懶懶的看著它。
它聽了我的話,蒲公英一樣的小尾巴一下豎了起來,左左右右的搖晃著。每次看到它把尾巴露出了搖我都忍不住要去捏。它自己長得像煤屎球一樣,這根尾巴卻是頂著一個雪白的小毛球,這樣配著怪異得很,但不難看。
“該去哪裏……”
“唧唧!”我撥著它的小尾巴,它有些嫌疼的把尾巴圈了回去,自己小心翼翼的抱著,低低叫著表示不滿。
看著它又小又圓的眼睛這麼可憐兮兮的盯我,我收住了捉弄它的手指,淺淺一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裏。”
“那就留下來吧。”
我的自言自語被斬釘截鐵的話回答了,我一驚,回頭一看,逍夕正站在窗外不遠的地方,如畫一般的站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