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了一下眼眸，走上前去：“父王……母後。”
我跪下身，丫鬟倒茶的“嘩嘩”聲響徹耳邊。
“這就是神界的公主？”我感受得到母後的目光正盯著我，我跪著沒有抬頭，母後緩緩吐出的這一句滿是諷刺的話，似乎她這是第一次見我，並不識得我。
我不說話，也沒有聽見父王有什麼言語，隻聽得那添茶的聲音漸漸高得刺耳之後頓時止住，然後是輕巧轉動茶杯的聲音。
呼……
安靜的殿房裏，隻有母後吹著茶香的氣息在流動。
“既然是神界的公主，一言一行就不要落魄得像沒教養的野丫頭。”母後緩緩吐出來後半句話。
我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我隻是沒有束發——我不會，我也不想其他人碰我的頭發。
我抬起來頭：“教我的是翎兒，養我的也是翎兒，翎兒現在不在我身邊，我一時失了教養，還請母後體諒。”
母後端著茶杯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絕美的臉上還是風輕雲淡的表情。
“好了，孩子。”父王終於開了口，“你先起身吧。”
“母後沒有喚我起身，我要是隻聽了父王的話便草草起了身，豈不是又落了對母後不敬這一話柄？”我不安的露出一個淺笑，“父王，我想做個有教養的孩子。”
“放肆！”
母後怒了，大力擱下了手中的茶杯，杯中還冒著嫋嫋白煙的熱茶被這猛地一晃動，濺出了幾滴芬香的茶水。
父王皺了眉。
父王為難了。發覺父王有了難色，我一時也愧疚起來。我不想這樣鬧，可剛剛竟然就那麼直直快快的說出來了……太小孩兒心性了。
“是不是我的孩子，我自己清楚。”
很多年之前，我聽到過母後說這句話。
那時候我是我第一次從雪山回來。離開王宮我和翎兒在雪山一待就是十年，十年一過便迎來我第一次回王宮的機會。我抱了我在雪山之上守了五天五夜而開的白幻跑去花園拜見父王母後，我過去花園時，正巧看見父王攜著母後在花園中同遊。
園中百花開，比起雪山單調的白色，一時讓我花了眼。不過這百花再怎麼絢麗多彩，我也覺得比不過我手中的白幻。白幻花開如雪，隻有在它結苞的時候是淡淡的綠色，不趁著它結苞的時候就守著，等到花開，在雪山是看不到一棵白幻花。
想著我手中花的珍貴，我很是高興，見著父王母後親密的在一起我也沒有急著上前，隻抱著白幻候在一旁。
在我等待的時候，父王母後說著些我聽不清的話，但後來我看著父王母後各自的神色都變了，先前還是快樂的同遊，再過一會兒便都轉成了嚴肅臉。
“……我不同意接她回來……最好一輩子都別在我眼前出現……”
母後的語氣很厭惡。
“她喚你一聲母後也喚了這麼多年，這是我們的孩子。”
因為都帶了絲怒意，父王和母後聲量提高的話斷斷續續傳到了我耳中。
“哼，是不是我的孩子，我自己清楚！”母後甩了衣袖，“……若不是你攔著，我早將她掐死，還會留到現在讓她繼續在我眼前晃？”
“……你為什麼那麼恨……”
話聽到這裏就斷了，我手中的白幻經風揚起，飛散一地，然後我看著母後頭也不回的踏著純淨的白幻頭離開了花園。
那些散落的白幻，在她眼中不過是園中不知哪裏飄來的花葉吧。
我一直以為我忘了這件事，今天望見母後看我的眼神，我突然又想起來了。
眼下似乎收不住了，不該說的話我也說出了口。
“……請母後責罰。”但父王還在，我不想給父王麻煩。
“好了，纖纖。”父王的手搭在了母後手上，低著嗓音喚了母後一聲，滿是寵溺和安哄，“別嚇著孩子了。”
父王這話明顯是讓步，母後也便沒有再緊咬此事深追計較。
母後瞥過眼去：“既然她愛跪著就讓她跪著。”
我不愛跪著……我隻在心裏這麼說。
“還不知父王召我來是為了何事？”跪著也就跪著，也不是什麼大事。
父王見我如此模樣，目光裏劃過一道閃爍的光。
“這幾日來我一直忙著，忽視了你……”父王對我說話客氣了許多，“派去照料你的術師你推了不要，接連著這麼多天不食，是在犯任性？”
“不敢。”我微微低了眼眸，“隻是不習慣陌生人所以才推了，吃不下所以才不食。”